视线下撤,余烬随即发现,自己早已不是此前那棵,需要仰望世界的小小树苗,纵使是永恒林地中最为粗壮的高大巨树,在他面前也变得不值一提,那些他原来需要仰望的存在,如今变得只能仰视于他。
利用虚数空间的上帝视角,余烬对自己修复完成的崭新身躯,有了明确认知。
他所变作的人面树,经过长达四天的引导催生,已经贯穿了整个神血幻境,做到视觉上的顶天立地,无数新生树人、蘑菇人,俨然将他视作神明,眼中满是敬畏之情。
余烬毫不怀疑,自己如果去了永恒林地,绝对能与园丁争一争神子之位,因为就连古树神使和蘑菇巴巴看待他的眼神,也仿佛是真的见了,永恒林地里的那棵血肉苹果树一样。
明明长满狰狞人面的血肉树皮,宛若人类手臂的树干枝条,要多阴森有多阴森,这两位反而觉得格外亲切,脸上笑得都快长出花了……
“嗯,虽然我的审美有够奇葩,但是这个样子确实太非主流了些。”余烬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番,觉得自己现在的模样,估计没办法拉出去见人,纵使撤掉意念化作的血肉苹果树外观,单单人面树的数据本体,就有够吓人的了。
不过木偶少女却给出了不同意见:“我就觉得挺好的呀!又威风又霸道,你看看这里的人,有谁不喜欢呢?”
“这些人的审美明明更不正常吧……算了,反正血肉苹果树的意念体,是你的家,自己喜欢就好。”余烬决定不再对此发表意见,并打定主意日后行走江湖,时刻用无相行者维持自身形象,隐藏人面树的数据本体,免得真被别人当成可止小儿夜啼的凶神恶煞。
言归正传。
在余烬魂归本体的同一时间,最后一位淤泥神子的祷文诵读,也迎来尾声,亘古淤泥的苦难历程,经过数天时间日夜不停的低声诵读,化作道道诡异纹路,铭刻于代替数据身躯,承受祷文纹身的空白圣经。
余烬非常庆幸,自己当初同意亘古淤泥的提议,拆解空白圣经,替他承接“苦难”。
光是看着那频频蠕动、互相攻击乃至是自我吞噬的黑色纹路,便能体会祷文纹身究竟有多么诡异,将潜在风险转嫁给空白圣经,从而抵御至高存在的阴谋算计,余烬觉得这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
况且,空白圣经还能凭借祷文纹身获得蜕变,虽说余烬对此有些微妙预感,可就像是人物标记、异常项目一样,拥有使用风险,却也存在,诸多足以让人忽略风险的好处。
余烬随即将视线看向面貌陌生的第九位淤泥神子,等待祂将翻到最后的苦难历程,诵读完毕,而来自亘古淤泥的悠扬呼唤,则在这时突然响起:“你……做好准备了么?”
“嗯。”
“那便耐心等待吧。”
亘古淤泥声音隐去,余烬则提高了警惕。
他所警惕的,自然不是身份特殊的亘古淤泥,而是来自至高存在的莫大威胁。
此前解封中层泥池的神血幻境,便叫余烬身躯重创,花费四天时间才完成修复,结果还不是原装配置,本体从人类变成人面树……此番进一步解封神血幻境,势必会引发新的致命威胁,亘古淤泥“皮糙肉厚”,为了记忆解封,可以硬吃天灾,余烬却是不想再来四天。
不过余烬目前还不知道,亘古淤泥实则还要额外承受一次寂风天灾,因为余烬所要求的苦难教皇重要组织,是不被至高存在所允许的。
亘古淤泥若是将之“还给”余烬,便会引发【“命运”剧本】的紧急反应,但是相比于唤醒尘封记忆,亘古淤泥宁愿承受更多苦难。
而这决绝意志,自亘古淤泥体内蔓延而出,进而影响到了整个泥池世界,始终守在幻境之外的灰袍青年,蓦地心头一跳,急忙拜托轮换防卫的生苦神子,给余烬带了句话:
“本传道士的事情,你到底安排好了没?要是你直接被雷劈死,本传道士投入的心血,总不能直接打水漂吧?”
“我就知道……”
余烬早已料定这一位的表现,便紧急向上询问准备情况,旋即得到让人安心的答复:“已经妥当,但需要绕道帝国世界,接应人选今日抵达神都万池,传道士阁下如果着急,可立即与之汇合。”
“哦?”
听到这话,灰袍青年反而不急着走了,见证至高发怒,同样能增长见闻,天外世界摆在那里,什么时候都能看,用不着急于一时。
“既然是绕道帝国世界,那本传道士可得好好准备准备,你们继续忙你们的,不用管我。”
灰袍青年摆了摆手,便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把坚果,优哉游哉的吃了起来,摆明了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纵使生苦神子心如古井,也觉得这家伙分外欠打。
为了抵御至高存在,淤泥教会如临大敌,九位神子甚至都做好为亘古淤泥奉献生命的准备。
现在却有个没眼色的家伙,袖手旁观不说,还准备把旁人苦难当做好戏欣赏,着实让生苦神子摇头不止,但他明白,值此关键时刻,不宜徒生事端,只得耐着性子等待到祷文纹身的结束时刻。
与此同时,泥池内外的古树神使、蘑菇巴巴、淤泥血首、万池都主,也与余烬等人一起,目睹【心苦神子】,将苦难历程诵读至最后段落。
“……至此,我已完全游历古神世界,步履遍布四陆三海,双十秘境近千废墟,见证人世苦难、神明原罪,特此将心路历程,记录为祷文原本,供后人诵读铭记。”
形同人类婴孩的心苦神子,以暗含苦痛的沉静面貌,读出苦难祷文的最后一句:“惟愿世间,再无苦难。”
呼……
最后一句诵读之声,化作轻风,冲天而起,环绕余烬变作的血肉苹果树,抵达神血幻境的顶部,而后急转直下,掠过底部土层,于几次呼吸后,遍布整片永恒林地。
无数新生树人、蘑菇人,仿佛听闻天籁,纷纷围聚成团,一边向中央巨树顶礼膜拜,一边高颂祷文结尾。
澎湃声浪,一浪高过一浪,最终充斥于神血幻境的每个角落,令冠生树果根长蘑菇的血肉苹果树,做出最后突破,使得余烬完成泥池洗练,走出苦难之路第四步,正式形成神灵异体的同时,也令这座神血幻境封印解除,再度涌向木偶少女,助力亘古淤泥唤醒更多的记忆。
要来了!
灰袍青年面露精光,以六眼秘术,纵观整片泥池,等候那来自至高的恐怖威压。
但在此之前,余烬却是感到眉心刺痛,仿佛有一把无形尖刀,刺入他的脑袋,狠狠地剜下一块血肉,跟着他便看到,那名为“松果体”的脑部组织,陡然破颅而出,却又紧跟着被亘古淤泥,打回他的体内。
这其实就是苦难教皇的身体组织,祂之所以在意志层面无法有所建树,一部分原因,便是由于这松果体的缺失。
亘古淤泥履行了祂对余烬的要求,但结果是灰袍青年随即看到,泥池上的万里天空,一连闪过两次寂灭黑光……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