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风尘仆仆的蓝曦臣自清河急匆匆地赶回来,比起约定时间竟早了两天。
这次清河的清谈会要讨论的东西一堆,居然整整耗了半个月!泽芜君心里猫挠的似的,早八百年前就归心似箭,清谈会一闭会便急忙往回跑,片刻都不待耽搁的。
到了云深不知处,想象着马上就可以看到朝思暮想那人,他就止不住地嘴角快咧上耳根,勉强压抑着得体地回应一众门生子弟的问礼,打探清楚了孟瑶所在,便急急朝寒室而去。
果不其然,孟瑶在。
“阿瑶!”蓝曦臣想着自己出其不意地提前回了来,本以为迎接他的是孟瑶一张惊喜的笑颜和温暖的拥抱,结果却见那个单薄消瘦的白色身影躬身在收捡着什么。
孟瑶抬头见他,笑了:“二哥回来了?”
蓝曦臣有些讶异,问道:“你在做什么?”
孟瑶怔了怔,道:“先生没告诉你?”孟瑶一边疑惑着问一边将手里的衣衫叠好一件一件放进包袱。
蓝曦臣摇摇头,他一回来谁的面都来不及见便直奔着孟瑶而来,现下想想,当真是有些不体统呢,确实是该先同长辈打个招呼的。
孟瑶道:“我,得去稷陵待几天。”
蓝曦臣的脸立即垮了下来,微微提了提音量:“稷陵?你去那里做什么?”
孟瑶道:“苏先生来信,说是族中一些账务实在繁复,苏氏原本管账的那名门生又病倒了,所以,求助姑苏着人去帮帮忙……然后……”
蓝曦臣心里腾起一阵小小的怨气,嘟嘴道:“然后他们就指名道姓选中你了?”
不用怀疑,苏老头绝对就是故意的!!!而且这找的是什么烂借口?!
孟瑶点点头。
蓝曦臣抱着他,把他瘦弱的身体紧紧圈进怀里抱了个满怀,语气带着点儿撒娇不满的微嗔:“阿瑶……我才回来呀……你都不想我的么?我叫别人去吧……”姑苏蓝家会算账的又不只有孟瑶一个人。
孟瑶怔了怔,扭头看向蓝曦臣带了一点儿歉然,喃喃道:“二哥……我……之前在外游历的时候,苏先生也曾拜托我……即便是看在悯善的面子上……我……”
蓝曦臣一怔,整个人都僵直了。
直到孟瑶离开后两三天,蓝曦臣还回不过神来。只因为这一世后他就从未从他口中听过的那一个名字,却又被他重新提及。
悯善……
苏涉。
尘封的可怖记忆宛若噩梦一般本以为再不用去想起,现下猛然又被猝不及防地啪到了他脸上,蓝曦臣忽而惶恐到坐立难安。
唯一一个不管不顾护着阿瑶到最后的人,为了阿瑶情愿舍弃生命……他忆及共情之时以阿瑶的视角见过的苏涉,忠心耿耿,连阿瑶的衣衫都不忍弄脏的苏涉……许许多多的细节一点一点被放大,蓝曦臣越想越觉得忐忑。
那个人对阿瑶当真只是下级对上级的忠心?阿瑶那般聪慧的一个人,不会看不明白吧?
他想起苏涉死在众人面前时,阿瑶眼中噙着的泪……再想想那时迟钝得弄不清自己心意的他,竟然最后被人误导着……
许久未曾体会了的锥心之痛每时每刻折磨着蓝曦臣寝食难安,而他又实在不会隐藏自己,最后魏婴都看出来他的不对劲,拉着蓝湛:“你兄长这又是……怎么了?”
蓝湛瞥了一眼端坐在首位却盯着自己面前的食物意兴阑珊茶饭不思的某人,收回目光依旧是一脸平静,轻声道:“与慕去了稷陵。”
魏婴立即露出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轻叹了一声:“啧。”再看向蓝曦臣的眼光就带了点儿同情。
而到了稷陵的孟瑶却是看着一圈人傻了眼,只因为其中还穿插了几个,身着金星雪浪袍的少年,金宸也赫然在列,恭敬地随着苏氏一群人侯在一边。
孟瑶顿时不安起来。
该死,竟然忘了,苏氏现下可还是兰陵麾下的呢!!自己这一个姑苏蓝氏的……到底算逾越了吧。尤其兰陵金氏又是那么骄傲的一族……想到这里他便小心翼翼去瞧金宸的脸色,生怕他显出几分不耐烦来。
结果金宸的脸却是平静无波的。
孟瑶赶紧上前同众人见礼。
轮到金宸的时候他神情不辩喜怒,程式化地拱手道:“蓝公子……我家宗主派我来协助蓝公子的。”
孟瑶闻言又是心惊肉跳:“金宸兄……我……”
他心底暗叹,阿凌是怎么知晓的……阿凌知道他是谁,会派人来协助本也说的过去,可是……金宸等人并不知晓啊!!在金宸他们眼中,自己跟他们可是平辈的……兰陵金氏子弟,何曾对着别家平辈俯首过……这……也实在太难为这几个孩子了吧?尤其金宸这样……
孟瑶只得歉然道:“金宸兄,我……僭越了。”
金宸闻言倒是惊讶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蹙眉。
孟瑶咬了咬唇又道:“多谢金宸兄……那,咱们快些弄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