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谨沉从未想过,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会重新被摧毁。
就在她拿着和离书,朝他静然微笑的时候。
他一生只签过一份和离书,而那份和离书早就在从官府拿回来时便销毁了。
怎么又多了一份和离书?
他脸色一变,情不自禁地去夺:“哪里来的?我去把它烧了。”
薛镜宁却是身形一晃,便躲过了他,仍旧朝他笑着,带着十分冷冽的温度。
“这是你亲手签的。”她郑重地收入怀中。
“我没有!”陆谨沉急切地高呼,眼睛霎时冒了血色,“这是怎么回事?我没有!软软,我没有签,我没有签啊!”
薛镜宁好像没有听,自顾自地说:“我们又和离了,这次我不会再回来了。”
陆谨沉浑身立僵,从四肢百骸传来彻骨凉意。
就在一炷香的时间之前,他们还在抵死缠.绵。
她软软地伏在他肩头,似痛苦又似无上欢.愉,咿咿呀呀地低.吟,问他:“沉哥哥,你幸福么?”
“幸福!”他强势地抵入深处,“软软,你不知道我此刻有多幸福……谢谢你。”
这些幸福都是你给的。
薛镜宁曼声娇.吟了一声,缓了缓气才笑道:“你幸福……那就好。”
她笑得那么温柔。
……
而此刻,薛镜宁却像换了个人似的,冷冷地看着他,问他:“现在,你痛苦吗?”
“痛苦!”陆谨沉额上青筋直冒,他像是被此刻骤然天翻地覆的场景扼住了喉咙,快要呼吸不过来。
“软软,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挣扎着,跌跌撞撞地朝薛镜宁走过去,恳求她,“你别走,你别离开我!有哪里不对你告诉我,我一定改!”
没有什么比此刻更无助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她就要离开自己。
“你感到痛苦,那我就开心了。”薛镜宁笑得艳丽无比,“在你最幸福的时候给你最痛苦的一击,这就是我对你的报复。”
“报复?”陆谨沉怔了。
“我从来没有原谅过你。”薛镜宁带着报复成功的得意,冷眼睨着他,“之所以会重新嫁给你,不过是等着今天,让你在最幸福的时候坠入无尽深渊。”
陆谨沉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骤然凝结,他翕动着嘴唇,挣扎着道:“不,你不要这样对我,不要这样对我……”
“更多的报复还在后头呢。”薛镜宁弯了弯唇角,往远处飘去。
陆谨沉茫然无措地去追,却怎么也追不上。
心头轰然倒塌,被她飘然远逝的裙角带走所有灰飞烟灭。
*
一转,他又看到了她。
她穿着大红嫁衣,在京州的乡下小院与陈宵拜堂成亲。
“不行!我不准!”陆谨沉心肝俱裂。
怎么可以这样?他的软软怎么可以嫁给别的男人!
他像个疯子,不顾一切地闯入喜堂,冲入两人之间:“停下!都停下来!不许拜堂!礼乐也停了!都停下!”
两人却似没看到他,也没被他所干扰,在四周人的贺喜下完成了夫妻对拜,礼成。
众人高声齐呼:“恭喜!”
陆谨沉如同无能的跳梁小丑,愕然地怔在原地。
陈宵和薛镜宁手执喜绸,被众人哄闹着送入洞房。
他连忙追上去,不住地喊:“软软!软软!”
在后院的转角处,薛镜宁终于回过头来。
此时恰好起了风,吹起了她的红盖头,她画着艳丽的新娘妆容,朝他微微笑了一笑,美艳不可方物。
“这也是你的报复吗?”陆谨沉心头一揪,“软软,你别任性!当我求求你,你可以继续报复我,怎么报复都可以,但是别以这种方式!不要嫁给他!你不喜欢陈宵,不要伤害自己……”
薛镜宁勾起唇角:“不,我喜欢他。”
随即收回了目光,与陈宵一道跨入了洞房。
“不……不!”陆谨沉怔然片刻,再度追了上去,不知怎么的就追进了屋子。
他看见陈宵已经挑开了薛镜宁的盖头,正要俯身吻她。
“别碰她!”陆谨沉暴怒地冲上去。
可是他怎么也拦不住,此时一身武功好像突然没了任何用处,他根本阻止不了陈宵的动作,甚至拉不动他分毫。
怎么会这样?
他慌乱极了,却无计可施,眸里杀气毕现:“陈宵,你敢碰她,我杀了你!”
陈宵看了他一眼,眼里是得意的挑衅:“侯爷,你若是想看,便慢慢看吧。”
说着,便俯身攫住了薛镜宁娇软的唇,掠夺她的香甜。
这一刻,陆谨沉双目充血,几乎发疯。
他想跳起来去阻止,整个人却被死死地定在原地。
像是受刑一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薛镜宁昂起细长瓷白的脖子,闭着眼睛红着脸颊,羞羞怯怯地回应着陈宵,两人柔情缱.绻地深吻,仿佛彼此是对方深爱的人。
“不行,不可以……”陆谨沉拼命张大嘴,却只能发出虚弱的气声,显得无力又无助。
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脏被狠狠刺了一刀,刀尖刺入之后还旋转着搅碎他的肉,生怕他没有痛彻心扉。
这一切分明是他的!
她的娇唇、她的怯柔、她的深爱,原本都是他的!
“镜宁,你好软。”陈宵恋恋不舍地吻完,便去解她的衣裳,欲.念尽显。
“你敢!”陆谨沉目眦尽裂,厉声叫道,“陈宵,你再碰她一下,我必要你碎尸万段!”
他又气又惧,一遍遍地试图用内力冲破束缚,却一遍遍地被内力反噬,最后非但没有冲破束缚,反而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陈宵对他的癫狂恍然不觉,薛镜宁好像也不在意屋子里还有一个几近崩溃的男人。
两人仿佛当他不存在,开始柔情缱.绻地做夫妻间该做的事。
陆谨沉浑身颤抖地看着只有他见过的娇.躯.完完全全地展露在别人面前,娇态毕现,看着别的男人一把抱住她柔软的腰.肢,将她压在身.下,亲吻她的每一寸肌.肤……
“不!”他又吐出一口血,眼睛赤红,青筋直冒,整个人像一把被拉到极点的弓,下一刻就要崩断。
“软软,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不要这样对我!”他厉声嘶吼,徒劳无力地不断用内力对冲束缚自己的力量,一遍遍地吐出鲜血。
薛镜宁在别人的身下娇.吟着,目光终于望向了他。
“软软!我求求你了,不要这样对我……”陆谨沉牢牢锁住她的目光,不知不觉已哭得涕泗横流,“把我大卸八块也好,把我碎尸万段也好,把我抽筋扒皮也好,把我万箭穿心也好,怎么样都好,只要你可以出气,我甘愿死在你手上!只是不要这样对我……我求你不要这样对我……”
让一个男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女人躺在别的男人身下,这比杀了他还要痛苦千万倍!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薛镜宁却是盈盈一笑,又收回了目光。
……
一夜之后,陈宵已经不见,只剩凌.乱的床褥和困倦极了还在锦被里酣睡的女人,她莹白的肩膀露在外面,上面吻痕点点,像盛开的花。
陆谨沉挣扎了一夜,嘶吼了一夜,如今像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痛苦地抱着头缩在角落里。
薛镜宁缓缓睁开了眼睛,带着慵懒的睡意:“你还不走么?”
陆谨沉蓦地抬起头,双眼猩红似血,整个人憔悴得似乎被抽空:“软软,我求求你,回到我身边来,求求你!”
薛镜宁一字一句地告诉他:“我已经嫁给他了,我的身子已经给了别的男人。你亲眼看着的。”
“那又怎么样,我不在乎!”陆谨沉忽然发觉自己能动了,连忙脚步踉跄地奔到她床前,却不敢伸手碰她分毫,怕招致她更多的厌恶。
“如果这是报复的话,你成功了。”他颓然地看着她,“你确实报复到我了,这一夜我生不如死,被你活着凌迟了整整一夜。”
“薛镜宁,你是真的不知道我有多痛,我现在真想那一把刀剖开我的胸口,让你看看里面被绞碎的样子。”陆谨沉只觉得自己此刻连呼吸都是疼的。
薛镜宁却笑了:“所以,你还不滚?”
“我不滚!”陆谨沉坚毅地看着她,“就算一颗心都被你戳烂了,那也是我的报应,我都认了。我只求你回到我身边,我爱你!”
薛镜宁微讶:“即使我已经跟别的男人睡了?”
“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我依旧待你如初,视你如命!”陆谨沉看她似乎有了一瞬间的心软,连忙低声下气得卑微祈求,“求你回来我身边,好不好?”
他不得不承认他爱她已经爱入骨髓,即使亲眼看着她在别的男人身下承.欢,他对她的爱依旧未减分毫。
如果没有她,他会死。
*
转瞬间,一切蓦地又消失不见。
陆谨沉睁眼时,发现自己竟在二皇子左悠年的随心居。
他曾经闯入过这里,因此有些印象。
可是,薛镜宁去哪儿了?
他一惊,立刻从疑惑中回神,准备去找薛镜宁。
就在此时,薛镜宁挽着左悠年的胳膊出现在了他面前。
薛镜宁的肚子拱成了一个令人无法忽视的弧度,明显是已有好几个月的身孕。
陆谨沉愕然,猛地冲上前去:“软软!”
四周冲上来一群护卫,将他层层围住。
左悠年小心翼翼地扶着薛镜宁坐下,这才转身看向他:“永宁侯,镜宁已经是我的二皇子妃,请你自重。”
他看着陆谨沉渐渐沉下去的脸,如胜利者一般微笑:“往后,请永宁侯把‘软软’两个字咽进肚子里,你该称她一声‘二皇子妃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