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钰欣的刀工极好,黄瓜丝切的极细,又丝丝分明。她了解李苏叶的食量及口味,特意只盛了平常卖面一半的份量,且少酱多黄瓜丝。
李苏叶接过碗筷,道了声谢,也没客气,慢条斯理的吃起来。
坐她对面的梁钰欣打量着眼前这小姑娘,心里一阵感慨。看李苏叶只象征性扒拉两口,也没怎么把面条拌开,她忍不住出声劝:“下午还得上课呢,学习费脑力,多吃点。梁姨这儿呀,别的不敢说,但吃饭管够,你可千万别跟我见外。”
李苏叶点点头,沉默的继续扒着面进嘴巴。最后伸手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边,“梁姨,我已经饱了。”
梁钰欣探头一看,那碗终于干干净净了,她满意的笑笑。
李苏叶发现自己忙这么半天也没见到齐放的影子,随口问:“齐放今天又没回来吃饭?”
一提到这个混账儿子,梁钰欣就唉声叹气,也不愿多说,只摇摇头。
李苏叶多少了解些,齐放小她两岁,今年高二,生性顽劣,撞上青春期的男孩子又十分叛逆,的确是令梁钰欣操了不少心。齐放学习成绩不算差,只能说在班级里排中游,只是他贪玩,不爱学,整日就知道和一些社会上认识的狐朋狗友逃课打游戏,愁坏梁钰欣了。
她与齐放关系也并不是很亲密,偶尔来面馆会碰见。虽然与梁钰欣夫妇相识几年,对于齐放,却也只不过是点头打招呼的关系,但某种程度上来说,目前齐放却是算李苏叶在学校唯一的‘熟人’了。
瞥了眼时间,就快一点。
梁钰欣怕她又帮忙干活,非不肯李苏叶继续留在这儿,好说歹说的讲她劝走,她只好离开面馆,沿着街边消食散步。
这条街是城建后留下为数不多的老街,街两边还是从前的一二层小平房,看上去破破旧旧,有明显岁月爬过的痕迹。
道路两边的树木也因为季节变换,早就掉光叶子,干枯枯地矗立在风中,坚韧而挺拔。
刚巧路过一家理发店,看门脸儿应当是新开的,门口放着两簇花篮,铺着红地毯,兴许是怕被风吹起来,四个边角用石头压着。旁边还立着个牌子写:开业大吉,剪发八折。
那字写的七扭八歪,并不好看。说好听些,是有艺术感,难听些就仿佛是中文初级学习者的水平,俗称小学生字体。
心里大约估算了下时间,李苏叶推门进去。
这个时间点冷清得很,没有客人。
店铺不大,一眼就望得到头,只有五张剪发椅子,个个面前墙上贴着一面镜子,地面也还算干净。
李苏叶刚进门,门上拴的铃铛叮玲玲的响了一阵儿。
有个染黄毛的男生从进门边的收银桌子上跳下来,手机揣进裤兜,笑着问她:“欢迎光临,美女剪发染发啊?”
她收回打探的目光,简洁的答:“剪。”
刚开业的新店好处就是,待客态度极好,否则店铺还没做大,没人气前就先丢了口碑,那也没什么必要继续做生意了。
黄毛看上去也就她这个年纪,或许还要更小一些,剃着当下很时髦可李苏叶欣赏不来的发型,有些非主流。
黄毛帮她穿上理发店专门用的衣罩,带她去洗发池。
李苏叶扫了眼洗发池,沙发躺椅是黑色皮质的,看上去很新,水池也是干净的发亮。她躺下去,黄毛轻轻托着她头,在脖子下面铺了张毛巾。
她闭着眼睛,黄毛偷偷打量她,这样的死亡角度还是漂亮的,除了楼上那位外这位美女也是头一个。
黄毛收起心思,打开水阀,试了下温度,问她:“美女,水温咋样?”
她轻轻嗯了一声。
专心帮她洗好头发后,他朝楼上喊人:“拆哥,下楼帮剪个发呗!”
黄毛给李苏叶用毛巾包好头发,扶她起来,给她找了个位置坐下。
在他刚才喊完以后一分钟内,楼上都没任何声响,再加上一楼也没放音乐,安静的可怕。
他回头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客人,俩人视线对上,他讪讪地笑,站上楼梯往上面走了两步台阶,双手拢成喇叭状,硬着头皮继续喊:“拆哥!”
喊完心里默默想,这回要再没动静,他可就得冒着被打的风险冲上去将人薅下来了。
好在黄毛耳朵尖,他听见楼上的人终于有动作,松了口气,怕李苏叶着急,特意解释道:“不好意思啊美女,咱们刚开店,人手不太够。”
店里除她外一个顾客都没有,哪来的人手不够?
李苏叶没拆穿,默默坐在那儿也不吱声儿。
黄毛自知这理由蹩脚,也不好意思的嘿嘿笑。心里暗自叫苦,这回美女客户的印象分指定是没了。
距离上课还有段时间,从这里走回学校至多需要五分钟,算下来自己还有将近五十分钟可以浪费,李苏叶想反正在哪儿都是呆着,她倒是无所谓,这里至少不会有许多双眼睛有意无意的打量着自己。
过一会才有个人慢悠悠趿拉着黑色塑胶拖鞋,踩着嘎吱嘎吱的破楼梯,还睡眼惺忪着,一步步走下来。
双脚都落地踩实了,他才清醒一些。
他捏了捏自己右臂,估摸着是刚才午睡的时候压到了,这会儿开始发麻。黄毛赶紧凑上来,笑嘻嘻叫了一声“拆哥下午好”,顺便还十分狗腿的鞠一躬。
刚才睡觉时楼上拉着窗帘关着灯,一片漆黑,这刚下来,还不太适应一楼的光线。
他半眯着眼,是真讨厌睡觉被别人吵醒,眼角眉梢都透着不悦,语气也不耐烦的很:“叫我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