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归说,然而实际上众人确实是没有办法立刻离开的。虽然风雪已停,然而外面雪深地冻,别说拉车的马了,就是两手空空什么都不带的人走在上面,也是行动艰难。
祁璟心里惦记着不知身在何处的福佑,在客栈里待了一天一夜之后,终于忍不住了。他一拍桌子,站起来:“不能等了,现在就走。”
大堂里烧着暖烘烘的炉子,熏得人昏昏欲睡。
南宫子仪费力的抬起眼皮子:“要是能走,早就走了。你看看外面的路,能找得着下脚的地儿吗?”
祁璟把在脑子里过了无数遍的念头说了出来:“地上不能走,我们就从天上走。”
“从天上走?”南宫子仪咕哝着把头扭到另一侧,兴致缺缺,“得了吧小表弟,你又不会御剑。总不能我们御剑走了,把你丢在这儿吧?虽然这么做,也不是不可以,但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祁璟打断了,“谁说我不会御剑就不能走了?”
祁璟蔑视了他一眼,拽过旁边的晏止澜,面有得色:“我是不会御剑,这儿不是有个会御剑的吗?只要我们行的慢一些,稳妥一些,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南宫子仪懒懒的瞥了他一眼,虚虚的赞叹道:“真是个好主意呢,小表弟。”
祁璟岂会听不出来他的言不由衷,瞬间脸色涨红,怒道:“怎么?你不信吗?”
“信啊,怎么不信?”南宫子仪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是一副“算了配合你演演”的无奈表情。
祁璟顿觉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战,他拉着晏止澜就往门外走:“走。”
“哎哎——”南宫子仪见人真的生气了,忙叫住他,“北疆距离这里还有四五日的路程,你不会真的以为能一口气御剑到吧?”
祁璟赌气道:“为什么不能?”
南宫子仪无奈的叹了口气,率先举手认输:“好了,阿璟。想要御剑赶去也不是不行,只是我们还需要从长计议。”
祁璟一刻都忍不住了,积压在心里的担忧、不满、害怕、恐惧等诸多情绪几乎是一下子爆发出来了,他红着眼冲南宫子仪怒吼:“还怎么从长计议?你知不知道,我们在这里多待一刻,佑叔就多一分危险?”
“阿璟,你要相信,我的担心并不比你少。”南宫子仪看着他:“但是,想要救人的前提是我们得有命赶到那里。御剑速度虽然快,对于灵力的消耗却也是极大的。如果中途找不到歇脚的地方,恐怕还未遇上敌人,我们自己就先折损在荒郊野外了。由于这个缘故,所以我不得不慎重考虑,不敢贸然行事。”
祁璟像是一拳头打在了软绵绵的棉套里,虽然怒气上头,但是他也知道南宫子仪说的都是实情。他先前凭着一腔热血,不管不顾的想要救人,也不是没想到这个方面,只是他有足够的自信,相信以他和晏止澜的能力,联手起来,一切困难都不在话下。
如今被南宫子仪一针见血的指出要害,祁璟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倔着脾气不肯服输:“那你说该怎么办?”
南宫子仪的目光落在晏止澜身上:“想来想去,还是需要晏公子的帮忙才行。”
晏止澜站如青松,略一颔首:“请说。”
南宫子仪沉吟道:“正如我所言,北疆距离这里,即便御剑也须得四五日的光景才能到达。而在此期间,灵力体力的消耗是一回事,最重要的是,若是傀儡阵的控制卷土重来,我担心到时候人人身心疲倦,恐怕不会再有这次这么好的运气能躲过去了。”
晏止澜微微蹙眉:“那你的意思是?”他顿了顿,以为已经理解了南宫子仪的意思,坦然的将双手平放于身前,“请吧。”
祁璟愕然的看着他:“做什么?”
南宫子仪也是啼笑皆非:“晏公子以为我要做什么?”
晏止澜脸上露出不解的表情:“不是要把我绑起来吗?”
“噗嗤——”南宫子仪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乐不可支道,“自然不是。把你绑起来有什么用?你灵力暴动起来,就是锁灵链也困不住你啊。”
晏止澜怔了一怔,收回手,脸上恢复了一向淡然的神色:“那你之前说需要我帮忙?”
“哦,这个啊,”南宫子仪收敛了笑,正儿八经的坐好,道:“是我关于神魔之血的一点猜测。”
祁璟一听,顿时将之前的闷气抛之脑后,急忙凑上前:“什么猜测?”
南宫子仪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也没打算瞒着他,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琢磨了近两天的事情说给了他们听。
祁璟听完愣了,南宫子仪的想法跟福佑之前的说法竟然奇异的吻合了,都是借用他的手来封住晏止澜体内的魔气。
晏止澜若有所思:“此事也并非不可行,只是该如何做?”他说着将目光投向了祁璟。
祁璟苦笑着摇头:“其实佑叔之前也这么想过,只是我一直不得要领,不知道该怎么做。这两次能唤醒晏止澜的神志,已经是勉强为之,还是在误打误撞的情况下,甚至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是以……”
剩下的不必多说,懂的人自然懂。
南宫子仪却摇了摇头,对祁璟道:“一次算是误打误撞,两次就不是巧合了。”他注视着祁璟的眼睛,鼓励道,“一定有相通的地方,只是太过微小,被你忽略掉了。”
“相通的地方?”祁璟喃喃道,认真的回忆着那两件事情,“除了输入灵力之外,我什么也没……”
他猛地抬起头,他怎么把这个最关键的点给忘了?
南宫子仪含着笑轻摇折扇:“看来阿璟想到了。”
祁璟确实是想到了,他的灵力对于晏止澜体内的魔息,好像有净化的作用。上次在宫里的时候,晏止澜丹核上的魔息就是被他一点一点用灵力剥除的。而这次,虽然他还没探查晏止澜的丹核变成什么样了,但是也确实是在他将灵力打入晏止澜体内之后,晏止澜才现出了一丝清明。
不过祁璟还是不能确定,犹犹豫豫的将自己所想的说了出来。
“嗯?”南宫子仪发出了一声疑惑的问音,手上摇扇子的动作顿住了。
他的目光在祁璟和晏止澜身上来回逡巡几圈,冲晏止澜道:“晏公子可否让我把下灵脉?”
晏止澜不置可否,在他身边坐下,手腕朝上放在他面前。
南宫子仪把着脉,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他与祁璟血脉同源,对于祁璟身上的灵力气息,自是再熟悉不过。但是为什么,晏止澜的灵力中却隐隐带了些祁璟的气息?
南宫子仪抱着疑惑不解的心态,直接朝着晏止澜的灵海探去,想要探探他的丹核。只是他修为不如晏止澜高,还没靠近,他探过去的那股灵力就被弹了出来。
不过即使如此,他也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异样,问晏止澜:“你的丹核曾经受过损伤?”
晏止澜点头:“不错。”他的丹核曾经被魔息侵入过,还是祁璟用灵力帮他逼出来的。
南宫子仪神色复杂:“不对,是……”
晏止澜的丹核和灵力,分明是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息。被弹出来刹那,他突然意识到,晏止澜身上那股跟祁璟一样,似曾相识的灵力,应该是来自于他的丹核。电光火石间,他突然想到祁璟体内那颗跟他修为极不相配的、相对来说较为弱小的灵丹。
一个几乎是不可能的念头蓦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若是……若是晏止澜体内的丹核原本是祁璟的呢?
南宫子仪晃晃头,觉得自己这个念头未免也太过荒谬了。
先不论活人剖丹是多危险的事情,更何遑是换给另一个人?几乎九死一生的事情,哪个人会愿意以命换命?何况即便是换了,也不一定能换回另外那人的性命。不,不是不一定,是基本上不可能成功的事情。
可是,若不是这个原因,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可能,会让一个人的体内同时具有两股灵力之气。
想到这里,南宫子仪干脆直接问出心中的疑惑:“你的丹核……”
“阿嚏!”
一声响亮的喷嚏打断了他的话,祁璟揉着溜红的鼻子,神情有些委屈:“表哥,我好像有点着凉了。”
南宫子仪一听,也顾不得问晏止澜了,霍然起身:“怎么回事?我看看。”他这个小表弟金贵的很,北疆之行还有许多事需要仰仗他,可不能疏忽大意让人给病倒了。
祁璟另一只手按着额角:“我头晕的厉害,你扶我去床上躺躺。”
南宫子仪自是没有异议,上前一步扶着他一起往房间走去。
临到房间的时候,祁璟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叮嘱晏止澜:“等会儿那个参茶熬好了别忘了喝,表哥好不容易弄的。”
南宫子仪:……
他那个参茶因为所需要的原料得之不易,他好不容易才配齐的,平日里自己都舍不得喝,也就这两天看在祁璟脸色不好的面子上,才炖了两人的份儿。一份儿用来讨好祁璟这个小表弟,另一份儿自然是给自己享用。今天还没喝到嘴里,就被这个败家表弟随意一句话送人了?
南宫子仪悲愤的张嘴:“不是,我……”
他话还没说出来,就被祁璟麻溜的拉进房间,顺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把他的声音跟外面隔绝起来。
南宫子仪痛心疾首的对着祁璟控诉:“你知不知道那茶的原料有多难得到?我整整收集了三年才凑齐!我自己都还没舍得喝上一口!你就这么给我随随便便送人了!”
南宫子仪的心在滴血,这个败家表弟送出去的不是一碗茶,是他的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