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简:“那为何南曲楼的掌事?却说,不知道这楼的老板是谁。”
花重晏笑道:“南曲楼坐落在平康坊,对花家来说,并不是什么好名声。所谓财不外露,收租子这些?事?,都是手下去办便可。果然,现在一出事,我就被抓这牢里来了。”
玄策声音冷淡:“花二郎,你被抓,是因为飞钱案。”
花重晏对上玄策的目光,眼神里浮着笑意:“眼下你们拿着飞钱来指控我造假,又将南曲楼封了起来,这大罪小罪,很?难不让花某联想到一起。”
玄策手肘撑在桌沿边,倾身道:“我听闻花府拥有自己强大的信子机构,想必也一早就知道,我们从南曲楼的地界底下找到了不少假飞钱,现在赌坊里的那些人还被锁在大理寺里,而妙音阁,只收金银,不收飞钱。这些?人都与你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我想,眼下就连你自己,都很难找到一个脱身的解释。”
希夷睁着大大的眼睛向玄策,又看了看花重晏,方才还吃得好好的一顿饭,怎么突然就针芒相对了起来。
到底是在大理寺,希夷赶紧把最后一口面吸溜进肚子里,生怕下一秒就说要收桌了。
温简:“平康坊是长安城银钱进出最快的地方之一,若是印制出来了假飞钱,从赌坊到妙音阁,就是最大的资金池,而他?们拿着钱再到柜坊兑换,以换取真金白银,很?快就会出事。”
花重晏捋了捋袖袍:“这设计确实完美,但如果你们怀疑我是凶手,那请问,我的动机是什么?”
说到动机,这就是本案,最大的疑点。
温简沉吟片刻,道:“我们从花家的桂堂东纸,查到了十四年前,同样产出一模一样御用贡纸的空山新纸,它出自徽州何氏。”
听到这话,玄策眼眸一瞬不眨地看着花重晏,只见他?眉眼动也没动,几乎毫无波澜。
太冷静了。
玄策垂眸,将桌上的盘子摆了摆,道:“左边红色的菜,指代花家,右边绿色的菜,指代少府监宋鹤亭,而中间空盘子,指代徽州何家。”
花重晏看着玄策,笑了:“玄寺丞,这摆的又是哪一出啊?”
玄策:“冒昧问一句,花二郎是何时何地被花老爷收养进花家的?”
花重晏微微一愣,回?忆了片刻,说道:“当时花家从徽州迁往长安,我是他们在路上收养的孤儿。”
玄策眉心?微皱:“也就是说,你并未经历花家与何氏的那一场火?”
花重晏眼里有些?奇怪:“你指的是,我妹妹烧死何家小儿的事?情?”
温简惊讶:“你知道?”
花重晏:“这是场意外,我妹妹又不是故意杀人,再说,那死者本就是罪犯之子。”
听到这话,玄策神色一沉,“那到底是一条命,花二郎,你也未免太冷心了。”
“玄寺丞,你是修道之人,生死有命,有的人生来注定平步青云,有的人贱命零落成泥,你说,若是底层的人有一天往上仰头了,他?们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道是怎么回?答?那何家罪犯之子死了,你要我当时只有两岁的妹妹抵他一命吗?”
牢房里一时寂静,玄策定定看着花重晏,他?忽然发感,在十四年前的那一场大火里,似乎没有谁,是那一个罪大恶极的凶手。
——
希夷跟着玄策走出了大理寺,依然是一手提着一个食盒,神色恹恹,抬头见玄策也心?事?重重的样子,更不敢开口出声。
眼下竹猗办事?去了,没人驾马车送他?回?去,想到要走路,心?更累了。
“你听说了吗,那花家柜坊出事了!”
忽然,街道迎面走来了两个说话的妇人,希夷顿时一惊,循声跑了过去,提着食盒上前一拦。
“两位姐姐,你们方才说花家出事了,出什么事?啊?”
那两位上了年纪的妇人被希夷这个小道童突然喊了声姐姐,脸上顿时浮起了笑意,朝他?道:“我听说啊,是他们发行的飞钱里出现了假票,现在花家二郎还被大理寺抓了!可不就是出事了嘛!”
另外一个身形瘦些的妇人接着道:“而且啊,据说之前好多人拿着假飞钱进去都换了现银,如果这样的话,那些手里有真飞钱的人,到后面岂不是什么都换不了?”
“要是哪天柜坊关门,或者他?们反过来咬定我的飞钱是假的,那我们这等?百姓不是要亏得血本无归啊!”
“难怪最近花家柜坊搞了那么多动作,又是限制兑换点,又是说要发行新飞钱,原来是出事了!”
“哎呀!不说了小道童,我们得回?去找飞钱赶紧去换了,晚了人一多,没得换现银可就惨了!”
“对了,小道长,你是哪个道观的,改天我们去拜拜,给?您添点香火钱呀!”
希夷胖胖的脸上挤出一丝苦笑,道:“天心观。”
那两个妇人急得都没来得及细想,就说:“好啊好啊,那我们先走了,小道长有缘再见!”
玄策看着她们匆忙的脚步,眼睑打下的一道暗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