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妃闭了闭眼,心中剧痛。
她早该明白背了人命的三皇子不论是景和还是景玉,都是不可能轻易放过他的……
“母亲,你说哥哥他……真的是病死的吗?”景荣怔怔地,听到这个消息时忽然生出一个迟疑。
李太妃哑着嗓子告诉他:“是,你哥哥是病逝的……母亲只有你一个儿子了,你往后可得……好好的。”
景荣听罢,果真伤心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李太妃见状也只能在心里暗叹一句傻人有傻福,却不敢再多言什么。
这日黄昏,刘太后特意派了公公去请景玉过去一趟。
景玉放下手中的要务便往刘太后的栖宁宫中去,陪刘太后用了晚膳后,刘太后方温声道:“陛下既然已经给了三皇子与四皇子选好了封地让他们都离开了京城,那么二皇子可否想好了要让他去往何处?”
景玉慢慢放下手中的茶盏,缓声说道:“二皇子是一个极具贤能之人。”
刘太后一听这话,心里便下意识地咯噔了一声。
“你的意思是你不打算放他离开京城?”刘太后脸色变了变,见景玉抿唇默认,便忍不住又道:“可景和并不适合京城。”
景玉才答她:“前朝并不是没有皇子留在京中辅助君王办事的例子,他与朕毕竟是兄弟……”
他话中的意思听上去极为客气,可刘太后哪里就能安心?
当初毕竟是他兄弟二人来争得这皇位,要说景玉心里一点疙瘩都没有刘太后是不相信的。
倘若他直接表现出来将景和发配到一些远僻的地方也就罢了,偏偏他不仅不发配,反而还留景和在京中,其中的用意很难不让人生出旁的猜想。
“还请太后放心,朕只初初登基,还需要留二皇子下来帮个小忙,之后朕会给他选一个好去处。”景玉不徐不疾地将话说完,便将茶盖盖在杯子上,随即起身离开。
只是景和想要离京一事,当下看来竟成了件绝无可能的事情。
刘太后只觉得头又疼了起来,身后的老嬷嬷便又替她轻轻揉捏。
“你也瞧见了,当初所有的人都亏待他……他一个都不会放过的是不是?”
刘太后低声道:“景绰暴毙在路上,景荣与李太妃也远远离开了京城……哀家只希望他不要做的太过分,不要连景和那样与世无争的人都要计较。”
老嬷嬷轻声安抚道:“不会的,您也说了,二皇子是个与世无争的,只要二皇子做好自己,旁人谁也是拿他没办法的。”
刘太后闻言想到景和那省心的性子,也只能借此安慰安慰自己,只希望景和早日能找到机会离开京城。
转眼深秋,后宫人事竟都起了好一番变化。
新帝登基,皇子出京,连带后宫两个妃子也都只剩下一个,颇令人叹惋。
自景玉离开六皇子府那日起,云嫣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了,到了今日仍也没有。
云嫣也不闲着,有了空便去看望刘太后。
只是自打景玉登基了之后,刘太后的精神便差了许多,云嫣总也待不了多久。
她自栖宁宫中出来时正好撞见了景婳。
景婳走到她跟前来,反而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架势,说道:“如今你竟然成了云妃,真真该恭喜你了。”
云嫣笑说:“恭喜什么,我也不过是水涨船高,沾了陛下的光罢了。”
景婳见她听了这话竟还一脸高兴的模样,冷嗤道:“你得意什么,如今你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你竟还不为自己打算打算。”
云嫣反而问她:“你可知道这宫里唯二的妃嫔,只有我还站在这里?”
景婳对春烟那事情隐隐也听说过什么,想到春烟那凶戾的死法便感到一阵不寒而栗,懒得与云嫣拌嘴,便进去给刘太后请安。
云嫣回去后,玉芽正也才从外面回来,见到云嫣便低声道:“奴婢方才又去了乾元殿递话,只是陛下仍不肯见公主。”
云嫣点了点头,道:“你下去吧。”
这几日玉芽连连帮着递话,就连殿外的小太监都不耐烦得很,只说有什么事情有什么话直接递给陛下就行了,陛下日理万机却没那功夫去见云嫣。
这般话都说出来了,哪个还好意思。
云嫣却觉得自己得想个法子,既然那些祸事迟早都会发生,她也不介意亲手将它催熟。
这日又有下人过去,只说是云嫣身边伺候的,小太监正下意识地要驱赶,便听对方小声道:“只是送些东西给陛下,咱们云妃娘娘也不敢再打扰陛下了。”
小太监松了口气,这才进去通传,过了片刻果真就允对方进去。
景玉坐在案前看着手中的卷宗,小丫鬟将一碗甜汤放下,站在一旁不动,他便淡声道:“下去吧。”
岂料那丫鬟还是一动不动,景玉这才稍稍抬眸,瞧见那小丫鬟长着一张云嫣的脸。
云嫣在他那双眸子看过来时,心里最后丁点的庆幸也都不敢有了。
她原还想春烟都死了她还不死,是不是足以说明他对她还存有心慈手软的地方?
可今日见到了他,才发觉他真真不像是个心慈手软的人。
他登上了皇位之后,并没有因此而变得更加温和,反而倒像是将从前那副温和的皮囊撕破。
“听说春妃死了,我想陛下一定会很伤心,所以……所以就想办法来看看陛下……”云嫣面上露着怯,胡乱扯了个幌子。
“你何不就近来看……”景玉将桌上的东西合上,转而绷着唇角与她说道。
云嫣迟疑了一瞬,却还战战兢兢地朝他走去。
她走到景玉跟前,垂眸打量他的衣着服饰,心里正想些词汇,便瞧见他忽然朝她伸出手来。
云嫣吓得僵住,他却只是如往常般触到她的脸庞,随即按了按她唇角,沉声道:“公主生了这样一张漂亮的嘴,为何从来都不说真话?”
云嫣心口微沉,正要退开,却发觉身后便是桌角,又听他道:“公主知道春烟为什么会死?”
云嫣颤了颤水眸忙避开他的目光,发觉自己心虚过头了,便慢慢抻直了身子,心里转过许多念头。
但不管怎么说,春烟这问题便像是个明晃晃的陷阱一般,是暴露自己知晓的事情,还是说出些无知的话来,只怕哪一点都不大安全。
她避开春烟转而低声道:“陛下说的是,我确实没讲真话,我其实就是想来问问陛下,你先前分明说要封我做皇后,怎么……怎么就突然反悔了?”
景玉捏住她下巴的手指稍稍松了几分,那双黑眸宛若吞噬了一切光影,面上更是一丝表情都没有。
“只怕天底下的人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到,我的公主竟会这样吃里扒外,一心一意帮着外人去害自己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