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平三年的冬来得极迅猛,一夜之间令约便着了凉,醒来后整个人昏昏沉沉,难得没甚么力气。
霍沉原是要去云水斋见见岑伯新收的物件,见此情形便也不去,差院里一个小厮进城请大夫。
大夫前来瞧过,称无大碍,回药铺抓了方治风寒的药便罢,余下全部的辛劳只留给令约一人——劳就劳在她又得吃药。
在吃药一事上,她与霍沉出奇一致,比不出谁高谁低,但凡没人催,便能抱着药碗耗到药凉了再喝,当然,催起别人来还是在行的。
霍沉端着栗糕进屋时,屋里已生起火,暖烘烘的。
看去窗边,令约正恹恹坐在榻上盯着榻几上的药碗看,没留意到门边动静,直到霍沉走来边上,将栗糕放到药碗前她才抬头。
见霍沉已经在解外衣,她精神一刹,阻拦道:“火才生起,着什么急,当心也着了凉。”
霍沉原本已脱到一半,这时又在她的注视下乖乖拢好,坐下前手背伸出探了探她额头,直白道:“这般懂事,怎么药也不吃?”
令约:“……”
她欲反驳,可又苦于没有合理说词,只好低头拣起块栗糕吃。
霍沉在榻尾坐下,把药碗再往她面前推了推,还没开口催,便见令约取出碗里汤匙,抱起药碗,一饮——饮去小口,放下药碗,再吃一口糕,继续饮一小口。
“……”果然毫无长进。
许久未看她喝药的霍沉看得一笑,但没笑多久,便听令约在吃糕之际严肃向他宣布道:“今日起我们分房睡,等我病好了你再回来。”
“无妨,我不怕病。”霍沉听后立即表示。
“可我怕,不然你也病了,传来传去几时能好?”
“……”
话既到了这里,霍沉唯有不情不愿应下此事,入夜后恋恋不舍出了二人居室,睡去临间。
是夜屋外狂风大作,院中树木解下落叶,枯枝在地上刮出吱吱啦啦的声响,与小院前后摇曳作响的竹林一齐吵个不停,教人难以入眠。
霍沉躺在白日里刚薰过的被衾里,总觉缺点甚么,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终于没能忍住,起身点亮蜡烛,端上烛台轻手轻脚出了屋。
昏暗居室中,只壁边亮着微弱的炭火光,令约双眼紧闭,手指却在小腹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也觉身旁缺了点甚么。
可细想想,除了缺个霍沉,其它什么都没变……
她幽幽叹了声,换了侧卧姿势,努力调节气息时忽听门被人推开,顿时撑坐起身,看向屏风后头。
霍沉从屏风后出来时先是被她吓了吓,而后才想明白是自己吓着她,忙出声:“是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
霍沉怕她撵他,先撒娇为敬:“我一人睡睡不着。”
“……”她也是。
令约暗暗嘟哝声,正好借他的话给了自己台阶下,拍了拍床沿:“上来罢,仔细冻坏。”
霍沉闻言如获大赦,阔步走去床边,放下烛台,吹灭蜡烛,再钻进被窝里,一气呵成。
“那边屋子里冷么?”令约等他躺下问起他。
长久不住人的屋子多少有些驱不退的寒意,但霍沉断不会以此发挥,只是转过身搂住她:“不冷,只是总想抱着你,睡不着。”
令约左臂被他禁锢,徒留右手能动,这时伸去拍了拍他的胳膊:“我还病着,今日不许抱,我背对你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