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地坤?”大夫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端详着他,满脸不信,“你真的是地坤?”
姬恨雪递过去一个冰冷的眼神,不愿再与这人多费口舌,他只关心对方是否答应帮他摘除腺体。
“怎样?”姬恨雪问:“有问题?”
“没没没,当然没问题。”大夫捋直了舌头道:“两天后你再来这里找我,记得把银子带上,我这里概不赊账。”
姬恨雪说了个好字,又问他:“不能尽快吗?”
大夫一脸为难,皱着眉说:“两天准备时间已经够快了,这要一个不留神,丢的可是人命。不过公子你尽管放心,我呢不是头次做这种买|卖,保管你没事。”
和大夫商定之后姬恨雪便离开了,走前大夫看了他好几眼。
一是惊讶于这般好看的皮囊下竟拥有如此冷漠的灵魂,二则是惊讶于这个人真的是地坤。
姬恨雪走在热闹的街头,一个卖花的小姑娘挎着竹篮跑到他的面前,仰着头对他说:“大哥哥,买一朵花吧?”
小姑娘生得娇俏可怜,双眼仿佛一泓清泉,“大哥哥,买一朵花好不好?”
姬恨雪停下脚步低头去看她,这是在华沧时的暗号,说明有华沧的杀手正在附近。他往四周看了看,并未看见什么奇怪的身影。
“拿着。”姬恨雪随便塞了几两碎银在她手里,同时接过那朵娇艳欲滴的花,“谢谢。”
小姑娘翻了翻竹篮,又递上一枝尚未绽放的花苞,“大哥哥,这个也给你。”
姬恨雪接到手上,待小姑娘的叫卖声远了些,划开花苞取出藏在花心里面的纸条。
纸条上写着——城南草亭。
姬恨雪赶去城南的草亭一看,里面果然有一名黑衣男子在等着他,好似等了很久,正在原地来回踱步。
“恨雪。”黑衣男子看见他,喜形于色:“你终于来了。”
这个黑衣男子名为松寒,是个天乾。在华沧时,姬恨雪经常与他接头碰面。因为此人和他一样,也是一名杀手,一起在‘那个人’手下做事。
‘那个人’姓楚,是原主生母的兄长,组织内的人都称他为‘主上’。
原主的生母唤做楚惜,而‘那个人’唤做楚怜,算起来姬恨雪该叫他一声舅父。
姬恨雪问:“你怎么来了云阆?是主上让你来的?”
松寒点头:“嗯,是主上让我来的。”
姬恨雪道:“他叫你来云阆做什么?”
“主上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松寒凑近一些,低声说:“华沧的使节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姬长夜这次派的是十一王的近臣。”
姬恨雪道:“难道他就不担心十一王伺机勾结云阆举兵造反?”
这个‘他’指的正是华沧君王姬长夜。
松寒道:“主上认为姬长夜是有意为之,对他并不在意。如果十一王真与姬长夜兵戎相见,到那时我们便可坐收渔利。说起来,主上最担心的人还是你。”
姬恨雪垂下眼帘,不声不响地转移话题:“姬长夜突然派人出使云阆是为了什么?”
松寒道:“听说是为了与云阆和亲。”
姬恨雪道:“与谁和亲?”
松寒头次见他对这种事感兴趣,不免有些好奇,一五一十地向他解答,“如果谈妥了的话,会送来云阆和亲的应该是莞公主。至于云阆这边……下个月是太子砚的成人礼,姬长夜既然选在这个时候,莞公主的和亲对象很可能就是他。对了,恨雪,你忽然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姬恨雪躲开他好奇的目光,眼底不见波澜,“我想向你打听三个人。”
松寒极少听他提及任务以外的事,十分积极地回应,“什么人?你说。”
姬恨雪道:“第一个人是一名华沧的逃犯,现在的名字叫做林危崖,不排除用的是化名。第二个人是南疆王的私生子,现在的名字叫做孟流觞。我想知道,七年前他有没有去过华沧。第三个人来历成谜,我只知他现在的名字是方梦觉,或许与前朝太子夕见有关。”
“华沧的逃犯,南疆王的私生子,前朝太子夕见……”松寒拍了拍他的肩膀:“行,我去帮你打听打听。”
话音初落,数根银针从侧面飞来,同时伴随着一声怒喝。
“离他远点。”
银针的对象是松寒,姬恨雪比他反应得快,先将银针打落在地,接着循声望去。
来的人是方梦觉,不知道刚才那些话有没有被他听去。姬恨雪的耳力向来很好,却是第一次没觉察出有人靠近。
方梦觉在看见那两人拉开距离后,连忙赶到姬恨雪的身旁,着急地问:“恨雪,你没事吧?”
姬恨雪摇了摇头,脸色微沉,“我说过,你不要跟上来。”
“我……我刚刚来,没有一直在暗中跟踪你。”方梦觉迟疑着,最后说出了口,“而且你现在是地坤,我不能让你和其他天乾待在一起,你知道会有多危险吗?”
另一边的松寒听到这句话,面露讶然,诧异地看向姬恨雪,“恨雪,你分化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方梦觉不悦地瞪了松寒一眼:“你是何人?为何也叫他恨雪?”
姬恨雪道:“他是我的朋友。”
这下轮到方梦觉不说话了,略显尴尬地别过脸去。
“我是地坤。”姬恨雪坦白承认,并反过去问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方梦觉如实回道:“上次杏林医馆的薛大夫与我认识,他看见你去了一家药铺,然后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我。我听他说,你在找大夫摘除腺体。”
松寒仍在震惊中没缓过神,听到后面这句更是惊诧不已。
“恨雪,你要摘除腺体?”松寒急道:“不行,你这么做主……你的舅舅是不会同意的,我得把这件事告诉他。”
姬恨雪将他拦下,看着他的眼睛问:“如果让他知道我是地坤,你觉得他还会让我留下来吗?”
松寒皱眉:“可是……”
“没有可是。”姬恨雪从他面前让开,“我已经决定好了,没有人可以轻易地改变我的选择。就算你让他知道了此事,他也不可能千里迢迢赶来云阆,你走吧。”
松寒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劝不过姬恨雪,但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姬恨雪去送死。摘除腺体的地坤,往往九死一生。
回去的途中,谁也没有说话。
两个人沉默着走过闹市,眼看快要到了春夜喜雨,方梦觉实在是憋不住了。
“阁主早便知道你分化成了地坤,对不对?”方梦觉道:“他让你离开组织,也是这个原因,对吗?”
姬恨雪:“对。”
方梦觉:“你不想离开,所以才会想要去摘除腺体?”
姬恨雪:“嗯。”
方梦觉:“那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成功就会死?”
姬恨雪:“这是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