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书院这一届年纪最?大的学子,名为秦东襄,表字敬文。
听说和柘州秦氏有些弯弯绕绕的亲戚关系。他性情宽和,对所有人都施以善意,俨然一个老大哥的角色。所以他才?会开口就叫了裴云潇和韩少祯的字,语带亲近。
裴云潇朝桌子前坐着的学生们看去。
秦东襄嘴里的致远和道?林,说的是梁泽和王森,都是江东本地世族的子弟。尤其是梁泽,便是之前那个涉及私盐案的江东梁氏的嫡支子孙。
梁氏和王氏是江东世族之首,一向?受人追捧惯了。所以裴云潇和韩少祯突然空降江东,他二人都极是不满,认为被抢了风头。尤其是裴云潇又被宋大儒收作亲传弟子,他们更是不忿。
因此这书院学都没开,双方的梁子却都暗暗结下了。准确来讲,是梁泽和王森单方面先动的手,而裴云潇和韩少祯的态度则是——爱咋咋地!
秦东襄叫住裴云潇和韩少祯,本意是想缓和一下彼此的关系,毕竟将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要维护书院的和谐不是?
而梁泽和王森也想让裴云潇和韩少祯参加,不是为了缓和,而是真的想要和他们一决胜负。
裴云潇一贯不喜欢这种争强斗胜的戏码,闻言便摇头道:“多谢敬文兄好意了。我?们来得太晚,还没吃饭,便不参加了。”
说着三人就要走,然而梁泽和王森却不想就这么放过他们。
“且慢!”梁泽眼见,一下子发现了唐桁是和裴云潇一道?来的。
“这位可是新来的同窗?怎么不介绍一下?如此怠慢,岂不失了礼数?”
梁泽这般说,裴云潇自然没有推拒的道?理,反正唐桁早晚也是要与他们认识的。
“这位是我的义兄,今日刚住进书院,我?们就是来为他接风的。”
唐桁也朝众人施礼,自报家门:“在下唐桁,青山县唐家庄人氏。”
秦东襄立刻热情道?:“原来是唐兄,既是刚到,我?们便不打扰了。状元酒楼的狮子头乃是吴州一绝,唐兄可以尝一尝。”
他这么说,就是有意解围,让三人自行离去。
可偏偏有人不如他的意。
“青山县唐家庄?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都没听说过?”王森嗤笑一声,言语间尽是不屑和蔑视。
席上的学子也都是世族子弟,不少人也都是他这般神情。
“该不会又是个穷小子吧?”梁泽嘲讽道?:“也就怪了,这届书院怎么来了这么多穷小子,先生?们的束脩不会都没收够吧?”
梁泽话音一落,有些人就不怀好意地哄笑起来。
秦东襄顿觉不妥,看?向?裴云潇几人的眼神里也带上了歉疚。
江东书院的一些世族学子其实是不满要和很多寒门子弟一同进学的,可谁让这是宋大儒的规矩呢?他们想听宋大儒讲学,就只能忍着。
但这些人也会在私下里拉帮结派,孤立寒门出身的同窗,故而江东书院几乎每届学生都会被泾渭分明的分成两派,各自抱团。
“致远的担心怕是多余了。”王森接过话来:“没听裴学兄说吗,这可是他的义兄!人家可是有靠山的,区区束脩又算得了什么?”
这话说得便越发诛心了,就差明白地说唐桁抱上了裴氏的大腿。
读书人普遍自诩清高,这种事哪怕暗地里也想得不得了,明面上都是要批判几句的。所以对于唐桁来说,此言可谓是很强的羞辱了。
裴云潇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她知道自己此时若贸然为唐桁出头,只会更为他引来嘲笑,只得担忧地看着他。
唐桁只是微微一笑,丝毫不在意对方的冷嘲热讽:“多谢两位学兄的关心。实不相瞒,就在刚刚,我?也在担心我?的束脩能否满足书院的标准。不过现在我确定了,书院的束脩,我?绰绰有余!”
“呵!好大的口气!”梁泽冷笑起来:“就凭你?”
唐桁轻轻颔首:“在下今日进得书院,就见正门处的太湖石上刻着‘德才兼备,以德为先’这八个字。在下当?即自省,反思平素德行是否有违圣人教诲。细思之?下,顿觉尚有不足,不禁有些惶惶。”
“在下看?得出,二位学兄乃诸学子中最受推崇之?人,那么二位的德行自然便是书院中的翘楚。适才?观二位举止,在下心中稍有安慰。连二位这般都能进入书院,在下想必也可一试。这便是我能交出的最?好的束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