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唐桁低喝一句,警告自己别再胡思乱想。
歌舞骤停,所有人好像瞬间失声,屋中寂静一片。
唐桁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竟从座位上站起,打断了所有人的笑闹。
为了掩饰,他只得清了清嗓子:“可以了,都回去,绑上沙袋,给我?跑圈去。”
说完,许是觉得自己吓到了无辜之?人,唐桁拿出一张银票,塞给了绣绣,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开。
——难不成,他真有断袖之?癖?
自己这般龌龊心思,以后还怎么面对潇弟?
*
裴云潇随赵希哲回到樊州候旨的时候,也?是华云央救出林瑞之?女的那一天。
只是,逃出狼窟的林姑娘,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看着病床前哭晕过去的林夫人,和被锦年、锦和两个人压着才能控制住不闯入知府衙门杀人的林瑞,裴云潇把自己手心掐得生疼,才忍住没有流出眼泪。
“表哥……”华云央通红着眼,抚在裴云潇肩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为什么呀表哥,为什么呀!”
她潜进方府半个月,才在一个禁止接近的破落院子里见到林姑娘。那时她的病已经极重了,只有一个瞎了一只眼的老婆子伺候着。
方知府只是看中了她的美貌,又欺她家境普通,无人做主。只是没想到抢来的是个病秧子,又好巧不巧是裴府大管事的女儿。
于是,他们就把林姑娘丢到偏院,任她自生自灭,哪天一口气上不来,死了干净。
死了,裴府与方府就没了忧虑,就能继续联手应付朝中的政敌。
可谁都没想过,林姑娘,她也是一条人命!她也是父母手掌心里的宝贝!
她和裴府的、方府的小姐公子,又差在了哪里!
“小公子……”林瑞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面色一片死气。
他摇摇欲坠地走到裴云潇面前,瘫跪在地上。
“小公子,我?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我?知道,在这个时候,您肯冒险从方家手里把人抢出来,将?会面临什么。”
“我?林瑞对天发誓,从今日起,愿为小公子马首是瞻,任意差遣,万死——以报大恩!”
“咚”地一声,林瑞的额头重重磕在地上,震得裴云潇心底发颤。
她缓缓蹲下身,跪坐在林瑞跟前,抓住他的手臂。
小时候,这有力的臂膀不知抱过自己多少次,又护过自己多少次。
在裴云潇的生命里,林瑞,比她任何一个有血缘关系的男性长辈,还要重要、亲近。
“瑞叔。”裴云潇声音从未这般柔软:“林姑娘最?喜欢山清水秀的地方了,您和夫人去找个好看的地方,多陪她些日子,好吗?”
林瑞哀伤地抬眼,表情划过一丝困惑。
“瑞叔最?疼我了,一定懂我?的意思。”
说完,不等林瑞回答,裴云潇淡笑着起身,看向锦年与锦和,语气转冷:“把他们送走!”
“是!”二人一瞬迟疑也?无,立刻将林瑞扶了出去。
裴云潇踏出房门,天上依旧是乌云密布。
她看见赵希哲站在回廊下,静静地盯着这边。
突然,裴云潇一下子就想通了从始至终所有的关节,她低笑出声,笑自己到底,还是玩不过他们这些血统纯正的世家子弟。
她向前走,昂着头,眼神与赵希哲在空中交汇,不闪不避。
她擦过他的肩头,听到他开口:“逸飞,别做傻事。”
裴云潇脚步一顿。
“她做错了什么?”她背对赵希哲而问。
“什…么?”赵希哲语带疑惑。
“林姑娘,做错了什么?”裴云潇又问了一遍。
是生错了人家?还是生错了时代?
赵希哲一皱眉:“逸飞,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裴云潇嘲讽一笑。
这四个字,在她耳里,与“是我干的”,没有两样。
“我?一直挺傻的。”裴云潇微微偏头,朝身后说道。
赵希哲眼中流露出微妙的笑意,竟似还有些宠溺?
可下一秒,他清晰地看到了裴云潇眼底的轻蔑与不屑,她说——
“但从没想要变聪明!”
裴云潇走了,头也没回。
赵希哲站在原地,缓缓勾起一个微笑。
“逸飞啊,逸飞。你可知,任你傻也好,聪明也罢,这命运,生来就不由人!”
*
随州城,酒楼。
唐桁刚刚训练完,头顶的碎发尚有些微湿,只是他并未顾得了太多,而是急匆匆,飞奔上了二楼。
推开门,看到桌旁那青衣儒衫的男人,唐桁激动不已。
“郑院首!学生唐桁,拜见郑院首!”
郑伯焉站起身迎上来,扶住唐桁下摆的身躯:“不敢!不敢!子宽已是边关一员小将,郑某一介白身,担当不起啊!”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先生面前,子宽永远都只是个学生!”
“好!好!”郑伯焉也?很是激动,拉着他就坐:“快说说,在边关可还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