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拯一行抵达的前一天,展昭终于又毒发了一次。
当时他正在睡梦之中,陡然之间忽觉被烫了一下,接着全身的血液开始沸腾灼烧。
展昭生生被“烫”醒。
初时,他还有些茫然,颇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混沌感,但马上,灼烧的疼痛就令他什么也想不出,也根本没有精力再去想别的。
他努力咬着牙从床上爬起,才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悄悄溜走,旁边一只手忽然将他紧紧摁住。
“怎么了?”白玉堂问了一声,马上意识到什么,“你的毒……”他一个鲤鱼打挺的跳起来,小心让展昭躺好,手背探了探他温度,着急问道,“先前那颗药在你身上?”
展昭努力忍着那股疼,声音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不必,没大碍……”
白玉堂才不管他的大不大碍,手直接探入他的百宝囊中去找药。
展昭忍着疼,轻轻扣住他的手腕。
“都什么时候了,还逞能。”白玉堂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在百宝囊中翻了一个遍,愣是什么也没翻出来,“放哪儿了?”
展昭没回答,变扣为握,软软的握住白玉堂的手。
白玉堂微微一愣,继而好像明白过来什么——展昭死忍着不肯用药,恐怕并非是在逞强,他是怕药用了没有效果,让自己的辛苦白费。
展昭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先前不知他这是什么毒,如何解,白玉堂死马当活马医,辛辛苦苦的四处奔波给他求医问药。那时,他定然是抱着一些希望在的。
但是这“回阳草”展昭问过公孙了,并不是一般小打小闹的那种毒,那么普通的大夫——哪怕他是“神医”,也未必能一下就能抑制住。
白玉堂花费重金不说,这里面更多是他的辛苦和心意,药不吃下去,“它”就是一颗“说不定”会有用的“灵丹妙药”。吃了,万一没用,那就连最后那点希望和念想也没了。
展昭了解白玉堂,知道他这人骄傲的很,心也重。如果让他知道药没用,定然是要自己赌气发脾气的。
发完了脾气,说不定还要跑去找“神医”算账,然后继续东奔西走的胡乱找药。
展昭明白他的心思,大约也能猜到就算自己一次一次的推开他,他估计也没那么容易放弃。
想要的得不到,人就很容易在别的事情上较劲。展昭很怕,怕白玉堂真就这么跟他的毒较一辈子的劲。
“玉堂,无碍的,”展昭深吸了口气,努力对他笑笑,而后将他拽向自己,“来,陪为兄说说话,注意一转移,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白玉堂光是看他脸色和那一脑门的汗就知道自己就算把他注意转到天边儿上,该能感觉到的就还能。
他心里针扎似得疼,肺里几乎透不过气。
强行将自己的忧心压向心底,白玉堂反握住他的手,将他拽起,又调整了坐姿,令展昭靠在他身上。
“这样舒服点么?”
展昭应了一声。
“想听我说什么?”白玉堂放轻了声音,慢慢自身后虚抱住他,“事先说好,五爷没说过书,万一把你说的更难受,你可别怪我。”
展昭被逗笑了,“讲讲你小时候?或是我们没认识之前。”
白玉堂想了想,道:“我小时候,调皮的很,周围孩子全不爱跟我玩,可他们又不敢欺负我,因为打不过。”
展昭笑了:“可惜没有早点认识你。”
白玉堂扬眉:“想早点认识我见证我有多调皮?”
展昭道:“早点认识你,我就能有朋友一起玩了。”
白玉堂惊讶:“你小时候也是一个人?”
展昭:“小时候家里管得严,我每日除了做功课就是练武,根本都没见过别的小朋友长什么样。”
白玉堂:“令堂好严格,不过你比我好,我都没多少爹娘的印象了。”
顿了顿,他道:“就连兄长……也快记不住模样了。”
展昭心中一抽,握住他的那只手稍稍用力了些:“你还有我……还有你的哥哥们,和朋友。”
白玉堂侧过脸来,忽然看他。
展昭只好也扭过脸,费力回望他。
白玉堂道:“如果,我能帮你解毒……”
展昭:“?”
白玉堂轻轻眨了眨眼,吸了口气:“也能帮你解决掉你的所有顾虑,你……”
话不必说明白,展昭就已经懂了。
他闭上双眼,没有答话。
白玉堂却始终凝视他,咬紧后槽牙,心情紧张的等他一个回答。
心跳越来越快,快到一个顶点就会慢慢回落。
等他的心跳终于渐渐恢复,眼里的期待也几乎散了干净。
白玉堂终于还是垂下眼皮,死了心。环抱住他的手也脱力一样的慢慢松开。
然后他听到展昭唤了他一声:“玉堂。”
白玉堂抬了抬眼。
展昭:“我现在脑子不太清醒,也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白玉堂安静的听他说。
展昭:“我呢,没你想的那么好,除了你看到的我的这些‘顾虑’,可能还有一些你看不到的,甚至想要去解决却没法解决的烂事儿。”
白玉堂抿了抿唇,却强忍着没有打断他的话。
展昭:“如果……你不嫌弃我事儿多又麻烦,我……”
后面的话,直接被白玉堂用嘴堵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