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立冬一愕,没想到被她反将一军,再回想自己做法,确实有不妥的地方,正巧她又看了过来,四目相对间,见她眼里似还有泪,瞧着怪可怜的,不觉就道:“你说得对,我是该担一部分责任。”
苏禾知道自己目的达到了,抽抽鼻子,朝他伸出一只手,飞快道:“那些菜值五毛多,我不管你全要,赔我一半吧。”
徐立冬脸色发僵,盯着苏禾没吱声。
其实苏禾也只是试探一下,万一就要来了呢...不过看对方神色不快,她及时收了手,叹气道:“公安同志,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不给就算了...我,没事那我走了。”
说完,慢吞吞站起来,慢吞吞挪步。
“这是菜钱,全给你。”徐立冬终于开了口,同时从上衣口袋掏出两张五毛面值的纸币,不轻不重拍在办公桌上。
苏禾惊讶回头,视线先落在纸币上,又看向年轻公安,见他一张脸黑如煤炭,知道他应该是气到了,赶紧拿了其中一张,语气诚挚道:“要不了这么多,谢谢公安同志,您真是个知错能改又深明大义的好公安!”
苏禾说完,见对方嘴角肌肉似乎抽搐了下,不敢再磨蹭,立马撒丫子走人。
......
出了公安局,苏禾见抬头看天,见日头还不大,便趁着凉快加快了脚步往回赶。
随着日头渐升,也越来越热,正打算找个阴凉地歇歇时,忽听身后有人“小禾妹子小禾妹子”的吆喝。
苏禾应声看去,见泥巴路上来了辆马车,赶车的是个稍微比她大点的庄稼汉,面孔方正黝黑,一时想起来了。这人是跟她一个生产队的,叫孙大柱。
孙大柱为人热情,经常给原主帮助,原主对他印象还不错。
转眼间,孙大柱赶马车到了她跟前,喊道:“小禾妹子,快上来!”
苏禾哎了声,忙爬上架子车,这才注意到车上堆了几袋种子,恍然道:“下半年的黄豆该撒了?”
孙大柱道:“是嘞,队里的意思等再下场雨就安排先把地犁了...对了,小禾妹子,你到县城干啥来了?”
“秋来不知道吃啥坏了肚子,我来给他拿点药。”怕对方再问,苏禾转了话题,笑道:“大柱哥,我运气好,幸亏碰上你,要不有得走了。”
闻言,孙大柱黝黑的脸上微微泛红,不错眼的盯着苏禾笑,目光灼灼。
苏禾愣了下,渐收了脸上的笑。
她不是什么天真烂漫的妙龄少女了,不敢说对男人多了解,起码不是一无所知,现在她不想去猜测孙大柱什么心思,但这眼神让她不舒服,特别是在知道对方有婆娘有娃的情况下。
之后一路,苏禾没再跟孙大柱交谈,有意背对他而坐。
直到进了村,迎面走来个扛锄头的中年妇女,估计是刚从田里回来,见孙大柱驾的马车上坐着苏禾,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转了几圈,故意问:“大柱,你跟小禾这是干啥去了?”
苏禾听得皱眉,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徐秋来的亲婶婶王凤英,嗓门极大,但凡村里婆娘搁一块东家长西家短,里头必定有她。
孙大柱没听出王凤英话里意思,笑呵呵道:“去县城买豆种了。”
“买豆种呐。”王凤英重复了句,眼角余光又飞快扫了下苏禾,撇撇嘴。
苏禾只当没看见,跳下马车跟孙大柱道谢,便回了家。
此时徐秋来已经烧好了饭,苏禾进家的时候,他正踮脚站灶台边上盛红薯,苏禾忙接过锅铲,既心疼又无奈道:“我不在家,你就干吃红薯啊?”
徐秋来抿抿嘴,小声道:“嫂子,咱家油碗快空了...”
苏禾看了眼灶台上缺了个口的粗瓷碗,暗道徐秋来这娃太敏感太细心,叹口气,拍拍小家伙脑袋:“空了再榨油就是,先别吃,我去摘把豆角,咱们炒个菜。”
饭后,苏禾进她屋里,把藏在门后的瓦罐抱出来,掏出原主的所有积蓄,加上她兜里的五毛,数了数,有一块六。
之后,苏禾又把五斗橱翻了遍,翻出约莫两斤重的黄豆,应该是原主省吃俭用存下的,现在她打算全拿去油坊榨油。
两斤黄豆能出一斤多油,应该能撑到下个收黄豆的季节了。
这么想着,苏禾拎了黄豆出门。路过杨嫂子家门口时,正巧杨嫂子在院里喂鸡,看见喊她路过,喊了她一声。
看出杨嫂子有话,苏禾转了脚步进她家,才进门就听她问:“我听秋来说你一早出去了,就猜到你去了县城,咋样?”
苏禾没瞒着,把在县城碰上公安的事跟她说了,末了,又随口向杨嫂子打听了下那个姓徐的公安。
杨嫂子道:“你说冬子?是有粮叔的儿子,有粮叔估计你不认得,不常在家,听说在县城当大官呢...冬子是公安,我昨天想跟你说来着,要是碰上啥事,你能找他。按辈分,你还得喊他声大伯哥。”
“大伯哥?”
苏禾脑里浮现出自己管那人要钱时,那人既惊愕又憋屈的脸,觉得有些好笑,但很快就愁了。
当时要钱,她想的是尽管他们同乡,以后见面的机会也不会多,得罪就得罪了,谁能想到她跟那人还有这层关系在,要是个记仇的可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