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国王庭岐阳宫中,虽已是初春,但宫内仍旧烧着地笼,许是因为刚刚睡醒的缘故,女子眉梢眼角都是慵懒,赤足踏滑轨的织绒毯上,声音略微有些沙哑:“果乐?”
女子肤色白皙如玉,懒懒散散地坐在檀木椅上,丝制的白色睡衣下窈窕身材若隐若现。
大宫女果乐刚刚回到殿外,听见了孟娇娇的声音进殿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哎哟我的殿下,您怎么光脚踏在地上,”说着,她急匆匆地从后殿拿出袜子和大氅为孟娇娇穿上,“这伤寒还没好几天,您别再折腾了。”
孟娇娇似笑非笑地嗔她一眼,杏眼中还带着些睡意:“我不是一大早起来没找着你吗?”
“奴婢……”果乐似是想起了什么,脸上表情变得有些僵硬。
“怎么了?”
孟娇娇偏头看她,清晨的骄阳透过窗棂打在她半张侧脸上,光影明媚,看得果乐一个女子都不由心间一颤。
她微微埋首,敛了敛神色道:“伏大将军带着他未婚妻前来向殿下赔罪,此时正候在宫外。”
“伏珂?”孟娇娇的声音冷了下来,一双黛眉微蹙,轻声道,“本宫今日不舒服,让他们回去吧。”
果乐埋头称是,出去打发了二人回来的时候,见她正倚在镜前描眉,青黑的螺子黛延长眉尾,与她眼下一颗黑痣相呼应,更加妩媚。
“奴为您敷粉吧,”她拿起梳妆台上的精致的琉璃罐,却被孟娇娇按下了,“不用了,这两天有些湿,我老觉得□□敷在脸上透不过气来。”
“是,”果乐急忙放下罐子,为她梳理起头发来。
“娇娇可是要出门?”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一个清朗男声。
孟娇娇从银镜里看见来人,头也没回,在镜中冲他一笑,唤道:“阿兄。”
来人是孟无疑,孟国太子,孟娇娇的长兄。
“大清早的,你怎么来了?”
孟无疑拿起茶杯倒了一碗茶,只道:“没事,忽然想起来,过来看看你。”
孟娇娇闻言,唇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丝笑意。
她知道,孟无疑八成是因为听见伏珂觐见的消息,放不下心才过来查看的。
“阿兄放心,我已经让果乐将那两人打发走了。”
隔着铜镜,孟无疑见她正在戴耳环,一串翠玉玲琅从她小巧的耳垂上坠下,衬得她脖颈肤色更加白皙。
心中石头落地,他换了话题:“打扮得这么漂亮,娇娇打算出宫?”
“嗯,”孟娇娇点了点头,这才转过身子来看他,“前些日子父王不是与我说起碧华观卜算灵验,和亲前想让我去求个平安卦吗,我今日所幸无事,便准备去一趟。”
听见“和亲”两个字,孟无疑的嘴角紧了紧,走到她身后轻抚她的背脊,“娇娇,你想好了吗?”
孟娇娇笑意染上了些许无奈:“和约已经签了,和亲在即,接嫁的人都已经到了京城,我怎么可能有回头路走?”
如今大陆三国鼎立,虞国势大,孟,宋二国稍逊。虞国为了吞并宋国,主动向他们孟国提出签署协议,止战百年,如今和约已签,她这个孟长公主和虞王虞光的婚约早就是板上钉钉。
“昨日阿兄已经见过虞王了?”她转过头去,目光带着些许忐忑,“怎么样,可像所传的那样,是个暴劣人物?”
虞光杀兄弑父继位,手段残忍,在民间隐隐已有暴君之名、
“嗯,”孟无疑点点头,“那人不像是好相与的,所以我才问你……可想好了?”
他看着孟娇娇,眼里尽是担忧。
只要她现在说一个“不”字,他就是拼了这条命也断不会让虞光带走孟娇娇。
一阵微不可闻的叹息声从孟娇娇唇边溢出:“我们筹谋多时,断不可半途而废……”
派往中京的探子和暗桩都已经布置完全,她这个负责的人可不能现在改主意。
“唉,”孟无疑叹了一口气,“你向来主意正,我劝不住你。”
说着,他又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嘱咐道:“今日你出去多穿一点儿,别看外面太阳大,冷着呢。”
孟娇娇回头一笑,只道:“我知道了,你快些回去吧,我听父王说你这两天不也忙得脚不沾地的。”
孟无疑想起太子府还没处理干净的折子,又看了看已然梳妆打扮完全的孟娇娇,又再三嘱咐果乐为她多加件衣服,这才离开了。
送走了忧心忡忡的孟无疑,孟娇娇在用过早膳,坐上马车,朝着城外的碧华寺行去。
碧华观是一座千年道观,寺庙内巨树参天,唯有几座佛堂隐匿于漫山碧绿之中。道馆主人青衫是个年近七十的白发老者,见了孟娇娇来,躬身将她领进了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