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室外墙的两扇百叶帘跟厚重的双开木门一样,关得严丝合缝，外间根本窥不到里面是什么光景。
屋外的员工们极富默契地站在安全距离之外，围成个半圆,压低声音议论——
“王哥，这什么情况？”
“所以BOSS跟林澄邈很熟？”
“应该吧。没听老板喊他‘邈邈’吗？不是非常熟应该不会这么叫吧。”
“嘤……好想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啊。内心不断挠墙！连津贴、奖金都分散不了我的一颗八卦红心。”
王助理冷冷哼笑了一声，“干嘛干嘛干嘛！！都不用做事了吗？”
呵，一群乌合之众。毕竟……他才是第一眼就窥破玄机的人呢。
等所有人恋恋不舍地散开，一直站在圈外的秦秘书才走过去，“该……不会是我想象的那样吧？”
“有潜力。我们不愧是先生不可替代的左膀右臂呢！”
“……”她不明白。看热闹还能得出如此自吹自擂的结论,这位哥脑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
屋内，诺大的空间显得格外逼仄。恒温空调灌入的暖风下，空气中每一颗水分子就像凝冰成霜。气氛又冷又僵。
青年抄着手,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目不斜视地盯着男人。
沈辰的嘴唇压平成了一条线,双手握拳放在膝盖上，神色逐渐转为凝重。
“沈辰,你可真够傲慢！”
男人的拳头攥紧，交握的力量让手腕内侧青筋毕现。
哪怕是认识伊始，林澄邈也从未对他直呼其名。那个时候他中规中矩地喊他“沈先生”，后来被菲菲一场搅合，开始叫他“辰哥”。
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称谓。也从未设想过有一天会跟青年坐在同一张沙发上……对峙。
男人的面色倏地变得苍白,那些先前收敛的气势更衰减了几分。一米九的大高个硬是显得有些可怜兮兮的。
唷，还委屈上了？林澄邈觉得简直难以理喻。他按住疯狂跳动的太阳穴，决定发挥更精湛的演技,放几句狠话。
“对不起。”男人突然利落地道歉，跪姿标准，“我的确太过傲慢了。”
“哦。”听起来诚意十足。
“昨天是钱飞白家老人的生日，因为早年受过不少照顾，所以就走了一趟。”沈辰拧紧眉毛说：“本来跟王助理他们在花房附近透气，结果遇到雷耀的儿子雷振……”
林澄邈：“？”这跟照片有什么相关？不过难为沈辰没有像平时那样言简意赅，他倒想听听他怎么说。
“大概他依然以为我还在为《寄居蟹》的事情感到不快，所以硬跟上来，邀请我一起走两步。”说到雷振的时候，沈辰的口吻又恢复了那种云淡风轻，似乎对这类巴结习以为常，隐隐不太瞧得上。
林澄邈觉得，自己当初大概是瞎了，才会认为这男人就是个气质出众的高级打工仔。这世上有这么倨傲的打工仔吗？
另外他还捕捉到一个隐藏信息。
所以当男人满脸不高兴说完黎嘉树的那桩误会，他才慢条斯理问：“《寄居蟹》的事情是你的手笔？”难怪朱茂林一点都不畏惧雷豪的威胁，原本背后有人撑腰。
“是也不是，出面的是徐锐。”其实沈辰已经察觉到他们的话题偏了，不过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林澄邈想知道什么都无所谓，无论是什么都比冷冰冰的“沈辰”好。至少他愿意跟他说话。
“那我被徐锐找上，进了寰宇。”
“是我。旭日生存压力大，又有潜规则不适合你。”
“旭日……”
“是我。”
“那个两亿豪宅。”
“真祖产。我刚进公司时老爷子的礼物。但我不爱住在那里。”
“群星之眼。”
“真收藏品，丢在柜子里积灰很久了。”
“灵泉的广告。”
“是我。但在那之后都与我无关了。”沈辰摇摇头，目光温和地扫过青年的面颊，“邈邈，你应该对自己更有信心一些。”你比自己想象得更有魅力。
“知道为什么我说你傲慢吗？”青年辜负了他的希望，而是将话题绕了回来。他的身体后仰，靠在沙发背上，用眼尾余光瞥了他一眼。
“我……”
林澄邈抱住胳膊，“我想，拥有寰宇这样的巨无霸，大概会让人觉得无所不能吧。可是，辰哥，那些你动动手指就能操纵的资源，对很多人而言，一辈子都难以企及。”
因为这声“辰哥”，沈辰轻轻咳喘了一下。他垂眸望着摊开的手掌，嘴角再度松弛下来。
原来也没觉得这称谓如此美妙悦耳，失而复得才发现背心一片湿寒。
“你习惯了掌控全局，也习惯了不解释。”青年自嘲地笑了笑，“其实我在意的并非谎言本身。我懂……那种对陌生人的戒备。你有我有大家都有。然而……这事情发生过后，你不解释，是不是认为我不值得一个解释？”
他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朋友，最特殊、最重要的存在。居高临下。仿佛过往的情谊只是心血来潮的游戏。
这样阴暗的想法硌得人发慌。可辰哥不该是这样的，辰哥应该是……
应该是什么呢？
沈辰陡然觉得喉管被不知名的东西扼住了，紧紧的，无法呼吸。青年大概永远不知道自己用怎样悲伤的表情望着他。这一瞬，假如时光可以倒流，或许他会不惜亲手杀了昨天的自己。
瞧，沈家人就是这样。爱则极爱，恨则极恨，仿佛永远倾向一侧的天平，要么生要么死。
“我，我很抱歉。真的。我只是下意识这样去做。你平时并不怎么关注网络新闻，我以为……你根本不会发现。”
他笨拙地抬起手，揉了揉青年的头发，“对不起，邈邈。我最初会说谎，只是想以沈辰的身份认识你。确实有防备的心理在里面，但……”
他艰难的，一字一顿地将内心深处的想法挖出来，小心避开那些过于肮脏的部分。可说到一半，却被青年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浑身僵硬。
林澄邈打着哈欠，随意将脑袋卡在他肩膀跟沙发之间，“行了，误会解除，好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