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说三金影后孟梅出生贫寒，但实力超群，跟丈夫汪祺伉俪情深，是个十足的人生赢家。她永远都是游刃有余，仪态言辞无一不妥帖。就像一年前他参加综艺时看到的那样。
可大概这世上很少有人能掀起她华丽的长袍，看看底下是不是爬满了虱子。
“辰哥？”
沈辰的眼底有风暴卷起，“走！离开这里！别让我在这里再见到你！”
他挡在林澄邈身前，维护的姿态很明显。
孟梅的脸色一下变得异常苍白，“这就是你对母亲说话的态度！？”
“今天是圣诞节。是辰哥的生日。”青年扒着沈辰的胳膊说道，“如果你真的是辰哥的母亲，应该不会忘记这一点吧？”
她倒退了两步，眼神闪烁，变得惊慌失措起来，喃喃道：“我……”
转过身，高跟鞋在地面“哒哒哒”作响，走到电梯口还崴了一下，像是落荒而逃。
“辰哥，我们回去吧。”他拉了拉男人的衣袖。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门，客厅的光线已经很幽暗。
他抬手去按顶灯开关，手被男人短暂地扣在墙上，又松开，“别开灯……怎么手这么凉？”
说完，他拉开椅子缓缓坐下，整个人就像黄昏海岸线上的一块礁石，一动不动。
“我曾经……有过一个哥哥。因为是芒种那天出生的，取名叫沈芒。”良久，感觉到身后的林澄邈一直没有离开。他头也不抬，低低地说道。
“非常非常优秀的哥哥。我与他同父异母。他的母亲跟我父亲是商业联姻，相敬如宾，没多少感情。三岁那年，他母亲病逝。他由爷爷亲手教导，从出生开始就被寄予厚望。后来一个很偶然的机会，父亲在一场商业宴会上认识了孟梅……”他没有用妈妈或者母亲称呼那个给予他生命的女人，而是硬生生的不断割裂着这段天然关系。
“他疯狂地爱上了她。通过一系列抗争，终于将她娶进门。很快便有了我。如果这是个童话故事，大概就是从此王子与公主过上了幸福生活，Theend。”
他盯着手腕处的骨头，语气平淡到像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我父亲那种人，大概是富家子当中的奇葩。虽然长得不错，但没什么花花肠子。往好的说，平庸温和；说难听些就是胸无大志，怯懦无能。”
“然后呢？”林澄邈此时才想起手里还拎着奶油蛋糕。他快步走入厨房，将盒子放进冰箱里。
沈辰的目光一路追随他，最终定格在天花板上的某处，“孟梅那样的女人，怎么可能甘心平庸？又或者说，她已经做过全部的努力，始终无法爱上现在的丈夫。从头到尾，这个男人只是出现在了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成了她报复汪祺的工具。”
汪祺，海河集团，孟梅，为人津津乐道的爱情故事……
当听过的传闻变成沈辰过往的一部分时，林澄邈的内心动摇了一刹那。
他还有必要再继续听吗？或许他应该阻止他继续讲下去。
因为这些都是已经结痂的疤，不需要再揭开，掀出其下的鲜血淋漓。
“辰哥……”别说了。
“我记事的时候，他们的感情已经很差了。不，应该说我父亲依然爱着他的妻子，可妻子的心思已经去了别处。”
“那时候孟梅对我尚算温和，她会给我读睡前故事，会做些只有母亲才做的事情。不过对那个年纪的孩子而言，父母的事情好像与我们无关。那时候我更喜欢缠着大孩子……而我大哥就是那个大孩子。”
他叹息道：“他什么都知道。小时候我总怀疑他有神奇的法宝，或者是机器人，更甚者是外星人。”
他的语调舒缓愉悦，眼睛里闪动光亮。
一定是对辰哥很好的人。林澄邈看他放松下来，也就没再阻止他继续往下说。
“我九岁那年，他们的婚姻已经到了破裂的边缘。整个家里的氛围冷冰冰的，每天放学后我都会在哥哥的书房赖着不走。他从不问我，也不赶我走。”
说完他忽地露出一丝讥讽的笑，“那个时候汪祺的第一段婚姻也出了问题。我猜……孟梅当时是想和平离婚的。可是……一次醉酒的失控，又有了菲菲。”他捏了捏掌心，只觉冷汗黏腻得令人恶心。
他皱皱眉，抽了张湿巾，擦拭干净每一根手指，“可这并不能挽救他们的婚姻。菲菲出生后不久，他们的关系就彻底崩坏了。接下来就是漫长的彼此折磨拉锯战。孟梅终于成功的离开了沈家。”
“她跟汪祺举行盛大婚礼的那天，我父亲死在了□□的床上。死因是吸食过量的□□造成的猝死。爷爷从此不认这个儿子。”一个看上去会苦苦守候的老实人，最后竟然荒淫成这个样子，无论谁都没料到吧。
说完，他偏头看向窗外的雪景，“我跟哥哥，我们约好了的。他管理公司，我要成为最棒的演员，用他的名字当艺名。让所有人大吃一惊。可……”
他的眼前浮现那片猩红。
这么多年过去，他依然无法想起他最后跳下去那一瞬的表情。是绝然还是解脱？
他扶着额头，想起几个月前在咨询室里的对话，喃喃道：“不对，我并不希望你知道这些的。”
他翘起嘴角想笑一下，但不是很成功。
“邈邈，我从来不是沈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我只是窃居在了现在的位置上。如果哥哥还活着，我大概就是拿着家族基金混日子的普通二世祖而已。”
林澄邈哽了一下，眼角洇润出点点湿意。他必须很用力地咬紧牙关，才不会将哽咽声溢出。
一个人的人生如果一直在失去，那么他不会是什么傲慢的天之骄子吧。
兴许他只是担心谎言的后果罢了——
所以几天前他究竟说了什么混账话？！
他透过那道背影，看到失去父亲、兄长的那个少年。用力站到光芒之下，挥舞着手臂，对着早已离开的母亲，无声地呼喊——看到我！回头看到我！
可……已经离开的人又怎么可能回头？
“生日快乐。辰哥。”他矮下身，用胳膊环住他的脖子，两只同样冰冷的手靠在一起。
哪怕微不足道的祝福，他也想让眼前的这个男人知道，“你能生在这个世界上真的太好了！”
沈辰是怎样的存在？
大概……是当他受伤时让他心疼的存在吧。
作者有话要说：慢慢爬，非常非常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