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冤魂不会索命,即便是索命,乐家三兄弟和龙瞎,又与当年的事有什么关系呢?十几年前,恐怕龙瞎也不大吧。难道当年的雪案另有隐情?
贺朝凤想的头痛,拿笔胡乱画着,竟然画了一朵蘑菇出来。
贺朝凤这才想起来,他来云台山,原本是为了找蘑菇的。他是来东西,那其他人——绣了鸡的布袋被贺朝凤攥在手里,枸杞就像他的命。
一双微凉的手按上了贺朝凤的太阳穴,替他揉了几下。傅清离看了看针脚,说:“姑娘送的?”
贺朝凤一本正经:“是个大美人。”
傅清离道:“送你个凤凰?”
贺朝凤一听就知道傅清离也看错了,贺朝凤笑眯眯道:“这是鸡。”
贺朝凤道:“大娘说我是凤凰仙儿,她怕绣一个凤凰不能配我,就绣了拿手的鸡。”
傅清离:“……”
傅清离敷衍道:“是了是了,仙儿。”
贺朝凤道:“乐老三呢?”
傅清离道:“没找到。”
贺朝凤叹了口气,贺朝凤理解道:“至亲之人忽然遇此灾祸,确实叫人难以接受。”
傅清离见贺朝凤一脸感同身受,傅清离猜想贺朝凤或许是想到了自身。人生在世有两苦,生离和死别。贺朝凤有家不能回,大约便是生离。傅清离道:“活着总有再见的一天。”
贺朝凤道:“如果那些山贼说谎,便是在袒护凶手。可是一个能将他们二当家头割下来的人,他们又为什么要袒护他呢?”
傅清离道:“你怎么想?”
贺朝凤想了想:“我想不出在场的人有什么理由,要花这个心思去杀这几个人。”还都是脖间有红痕,面上有面具。
有仇?
若有仇,这些山贼是要被送官的,送了官,该水落石出的总会有一个交待。谁会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去杀一帮本就要死的山贼呢。还大费周章。
郭清背叛了顾淮北,叫山贼抢了顾淮北的货,可是郭清临时反悔,所以死在王大二手里,但抢了货的龙瞎又说不认识王大二。王大二和龙瞎会是在互相撒谎吗?
如此看来,和山贼有仇的,正是镇南镖局。但真正和郭清关系好的,只有王琅一个,王琅又躺在房中,那么有杀人动机的王琅就不存在杀人的可能。
傅清离道:“你忘记王家村了?”
贺朝凤没有忘记。之前,铜箱和王家村关系紧密,铜箱又和山贼关系紧密,约等于一下,这三者的关系密不可分。那就是王家村和山贼有仇。
简单来说——
仇人太多。
贺朝凤想的脑壳发蒙。有事翻剧本,没事按快进,贺朝凤已经很久没这样处理动脑的事了,之前把那铜箱的苗头掐灭在萌芽状态,就是贺朝凤想跳过这段剧情。可它还是发生了。
先不管是谁和谁有仇,就这杀人的过程,贺朝凤也没能想清楚。因为龙瞎不会不挣扎,而且在场这么多人,竟然真的没人发现。
贺朝凤推算道:“你说,会不会是凶手趁守门的人不在,弄了迷烟,迷倒了屋里的山贼,然后把他们装上了马车,再炸了个尸骨无存?”
傅清离道:“屋内没有迷烟的痕迹。”
贺朝凤不赞同:“你怎么知道,都过去这么久了,迷烟可能早就已经散了。”而且一般来说迷烟都是无色无味的,不然怎么能轻易将顾淮北迷倒呢。
傅清离提醒贺朝凤:“小白。”
小白——
贺朝凤微微一愣,傅清离的衣裳一鼓,小白忽然从衣领中钻了出来,两只粉嫩的爪子扒着傅清离的衣领,毛茸茸蹭在傅清离脖间,雪白衬雪白,眼睛只有黑豆那么大。
贺朝凤:“……”
贺朝凤吸了口气:“它什么时候到你那去的!”
傅清离一本正经道:“都说了,它成年了,会自己回来的。”
“小白是天山雪鼠,容泽应该告诉过你,你带着它,会百毒不侵。但它又不是丹药,如何会叫你百毒不侵呢?”傅清离给小白递了颗瓜子,点点小白的脑瓜子,“它嗅得到。”
即便是无色无味的迷烟,天山雪鼠也能分辨出异样,它会提前作出反应,这样傅清离就会知道,这里曾经被人下过毒,或者有一些不好的东西。
而天山雪鼠因为食过百草,它的身上会散出一种特别的气味,能驱散靠近你身边的一些毒雾。所以王大二利用化尸散放出噬骨的毒烟时,贺朝凤可以安然无恙。
傅清离说:“那里如果有迷烟,小白一闻到就会挠你了。”
这么神奇。贺朝凤伸出手指,天山雪鼠就扔了瓜子,抱着贺朝凤的手指爬了过去,顺理成章地抛弃了傅清离。就,一只仓鼠,颜控这么严重是真的神奇。
贺朝凤嗯了一声。贺朝凤想了想:“我有个想法。”
贺朝凤问傅清离:“你们十三香这么牛逼,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乐老三和姜明不见了踪影,老头咳地惊天动地,柳吟疏和金元宝闭门不出,顾连生又似乎身体不适出不了门。一时之间,整个山庄空空荡荡,死气沉沉。
金元宝陪着顾淮北,顾淮北沉默地照顾着顾连生,顾连生头上都是冷汗,面上却发烫。顾连生从小带顾淮北,与其说叔,不如说父,忽然遇到这件事,顾淮北才发现,叔叔不是万能。顾连生再强大,他如今也近四十,两鬓也有了白发。
炉子依旧暖融,热气却叫人高兴不起来。金元宝怏怏歪在那里,一脸菜色。沉默片刻后,金元宝小小声道:“会不会是王大二?”
目前消失的人,除了周全,就是王大二。
郭清是王大二杀的,而龙二当家与郭清一个样。金元宝看到龙瞎,就想到郭清,想到郭清,就想到那地下的惊魂一夜。土腥气仿佛就绕在鼻端,本来已经忘记的王大二又一次刷起了存在感。
寂静中,顾淮北沉声道:“可恨我没能亲手杀了此人,还叫他跑出来当个祸害。”
金元宝道:“你再想想,叔叔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朝凤不是说了吗,一定是有人想要我们互相怀疑互相陷害。”
要说得罪人,那肯定是一大把啊,这怎么能说得清。行走江湖,遍地朋友,当然也遍地是仇人。别说顾淮北,就算是金元宝,不也有个周全要取他性命。
金元宝话一出就知道这范围过于宽广了,金元宝叹口气,他起身道:“我帮你看看王大哥他们醒了没有,你也照顾好自己。”
顾淮北道:“我叫镖师陪你。”
金元宝摆摆手:“不用不用。”
就算是镖师也倒了一半,现在还有几个能用,裴安又不在。希望报官的镖师能早点带着青天大老爷回来吧。想到自己本来的目的,再想想现在的局面,金元宝长二十岁叹的气都没现在多,简直一把心酸泪。
默默抹着眼泪的金元宝去看王琅,王琅正好喝了寒风草的水,意识有些清醒,听闻最近的事,顿时懊恼不已,撑着病体要起来去看顾连生。
金元宝把其余几个人一个个看过去,亲眼看着他们被喂了寒风草,又代替顾淮北安慰了这些兄弟,还每人给了一片金叶子。
乐家老大两个停在一间房里,还没埋起来。金元宝不敢靠的太近,只远远绕开来,树影间,金元宝见到严如福举了两柱香,站在门外拜了两拜。
看来严如福是个好人。
姜书生他们还在大堂,厨娘抱着丫头在发呆,老头在咳嗽,姜明在写字。金元宝没见到贺朝凤,但只见到容泽。容泽道:“金少爷在,帮我把这碗药给贺公子。”
金元宝这才想起来,贺朝凤也是个惨人,伤心伤身,现在连喝个药还要被提防着下毒。金元宝好心劝容泽去休息,自己端着药去找贺朝凤。
“贺朝凤。”
金元宝敲了敲门,金元宝道:“你在吗,我进来了。”
金元宝一进门,面前忽然一个吊在那里的人影,微微晃啊晃,还吐了条鲜红的舌头。金元宝屁都没放一个,咕咚就栽在地上没了动静。
贺朝凤:“……”
贺朝凤收回舌头,松手跳了下来,走到金元宝身边试了试鼻息,金元宝脸色发白,胸口有气,已然是吓晕过去了。
门背后的傅清离默默收回拉绳子的手,和贺朝凤对视了一眼,确认了一件事,看来金元宝是真的,胆小如鼠,如假包换。
披头散发的贺朝凤拨了拨鲜红的舌头,傅清离想了想,提议道:“但这是挺吓人,而且我举的也很累,不如我们换个方法吧?我有个更好的主意。”
贺朝凤欣然应允。
一刻钟后。
贺朝凤道:“够了吧。”
傅清离:“还不够。”
又折腾了一会儿,傅清离才满意。
“行了,开工吧。”
就在金元宝晕倒之后没多久,在大堂的人得知了这么一个消息。傅清离和贺朝凤进房没多久,里面咣一声动静,傅清离夺窗而出,而贺朝凤倒在地上,口吐鲜血,还吓晕了金元宝。
等柳吟疏闻讯赶至,就见地上气弱游丝躺了一个人,脸色惨白,嘴角带血,眉头轻蹙,憔悴的模样叫人不忍直视。
默默挺尸装一个被欺骗后伤身伤心还命悬一线的贺朝凤心里吐糟傅清离这是什么鬼主意,就听柳吟疏哐地扑来,失声就是一句。
“凤儿!”
振聋发聩,贺朝凤瞬间就是一个懵逼。
作者有话要说:小贺(盯自己):这叫什么妆。
小傅(淡定):尊严妆。【虐文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