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手机上记了账,打算等离开时,全部还给简清。
被人凶了,简清也只是淡淡哦了一声,收起护手霜,说:“待会抹,我还要做饭。”
鹿饮溪提醒说:“晚上睡前也要抹,要经常抹,抹厚厚的一层。”
在医院一天要洗几十上百次的手,不好好保养一下,一双手得糙成什么样?
简清点头,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鹿饮溪愣了一下,随即喜上眉梢:“要喝肉汤。”
她被折磨了两天两夜,只闻着肉香,吃不到半丁儿肉,快要馋死了。就算现在咬不动肉片,她也要往胃里灌点带肉味的汤水。
*
简清去厨房忙碌,鹿饮溪像只粘人的猫,拖着发烫的病体,跟着她从客厅走到厨房。
烧得头昏脑胀,意志力下降,自控力不如平常,嘴巴像开了锁的匣子,叽里咕噜往外倒傻话。
“为什么你没有五百米的大床和前呼后拥的管家保姆?”
她以前看穿书小说,主人公不是脚踹男主怀拥女主就是家财万贯,她穿进来成了金丝雀不说,跟着的这个金主还很没排面,事事亲力亲为。
连做饭都要亲自动手,难道不是该喊个什么阿姨。
简清没有嘲笑她的傻话,一面切葱段,一面配合地回答问题:“没那么多钱。”
发热时,大脑皮层处于极度兴奋状态,脑组织代谢加快,处于相对缺氧状态,进而导致脑细胞功能紊乱,外在表现就有可能是颠三倒四说胡话。
“你家很有钱。”
这个纸片人是名副其实的富二代,如果不当医生可以回家继承家业的那种。
“他们的,不是我的。”
“没钱为什么还要带我回来?”
“你让我带。”
鹿饮溪轻轻哼了声,想不起来这段记忆。
她看小说都是跳着看的,不知道这段剧情,原主的记忆也是断断续续不连贯。
于是,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了:“我不记得了,我让你带你就带了?”
简清没回答,陷入了沉默。
鹿饮溪误解了她的沉默。
这些年,鹿饮溪看过不少狗血剧本,什么替身情人,睹物思人——顿时戏精附体,怒道:“你是不是还有一个什么爱而不得的白月光出国了?我长得像你的白月光,等你的白月光回来就要踢开我?”
气势汹汹,凶得像只炸毛的奶猫。
简清抬头看了眼鹿饮溪,没忍住,轻笑出声。
笑声很好听,像是落在心尖的羽毛,扰得人心痒痒。
鹿饮溪避开对视,背对简清,趴在门上,用爪子挠门:“你还笑话我……你这人怎么这样……你不仅是败类……你还这么渣……”
语气越发委屈起来。
简清微不可闻地叹了声气,解释说:“没有,别胡思乱想。”
她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白月光。
鹿饮溪从门上起来,像是巡视工作的领导,摆出一这还差不多的表情,随后又放低了声音,软声道:“你家地板好软啊,踩上去都软绵绵的。”
简清看了眼地板。
地上铺的是质地坚硬的抛光砖
——真是烧得不轻。
她走过去,把鹿饮溪揪出厨房,按到沙发上,又给她测了一次体温,已经超过38.5℃。
“要吃退烧药了。”
“我空腹,饿了,不吃药,要吃饭。”
简清拿毛毯裹住她,又拿了个冰袋,用薄毛巾裹住,放她额上物理降温:“别乱跑了,坐着休息,做好了喊你。”
烧得头昏脑胀,但鹿饮溪莫名心情舒畅,拉着简清的衣角讲道理:“我牙不好,你肉要煮得软一点,最近的饭也要蒸得软一点,不可以在我面前吃好吃的了。还有,你不能这么记仇了,我这病很有可能就是被你气出来的。本来你看了我的裸.体,我扇你一耳光,就算扯平的……不小心伤了你的手掌,我也遭到牙痛的报应,现在真的扯平了,不要记仇了,我们同住一个屋檐下,要同甘共苦……”
一堆无理取闹的长篇大论,简清伸出手,轻轻抚摸鹿饮溪眼尾的泪痣,没说什么。
她觉得自己捡了个小祖宗回家。
*
果真同甘共苦了。
没有区别待遇,今晚两人都是鸡蛋羹,搭配瘦肉清汤。
简清的厨艺很好,鹿饮溪心满意足地喝光所有汤,把空碗底给简清看:“明天有空继续煮好不好?我还想喝。”
简清点头同意。
饭后,吃了药,鹿饮溪又躺沙发上去了。
简清洗了澡,抱着电脑,坐在她身边写科研基金的申请标书。
今天一天,鹿饮溪几乎都在沙发上度过,宁愿在沙发角落缩着,也不想回房间的大床上躺着。
房间很大,床也大,但一个人显得太空旷。
她想有个人陪着。
生病的时候,总是比平常更容易感受到孤独和无力,尤其在这个无亲无友的陌生世界里,她只认识简清。
简清还是个医生。
医生能给病人带来莫大的安全感。
虽然她在家里没穿白大褂,但鹿饮溪重新嗅见了她身上熟悉的冷香,像是冬日下雪时,冷气吸入鼻子,那股清冽干净的味道,能让人回忆起家乡的雪天。
鹿饮溪嗅着她的气息,听着“哒哒哒”的键盘敲击声,迷迷糊糊入睡。
键盘敲击声偶尔会停下,世界陷入一片寂静,然后有冷冰冰的手掌探过来,手心紧贴额头,接着翻转,换冷冰冰的手背贴过来。
等到这只手掌温度与额头温度一致,就换另一只手。
意识沉沉浮浮,鹿饮溪只觉一片心安。
两只冷得像冰块的手都变暖后,微弱的键盘敲击声再度响起,伴随了一句低声的感叹:“比暖手袋好用。”
鹿饮溪指尖动了动,瞬间把感动吞了回去,只恨自己烧得浑身绵软无力,不能爬起来咬她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