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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清趿着拖鞋,脚步声啪嗒啪嗒,故意踩得极其响亮,让浴缸中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鹿饮溪缩在浴缸里,躲在泡沫下,耳朵、脸颊、脖颈被水汽蒸得通红,她捂住熟透的脸颊,透过指间缝隙偷看。
越走越近。
每近一分,心跳就加快一分。
简清径直走到浴缸边,膝盖抵在浴缸边缘,居高临下看了片刻,俯下身,指尖轻点水上泡沫,目光黏在鹿饮溪脸上,肆无忌惮打量她。
察觉到灼热的视线,鹿饮溪放下挡脸的手,鼓起勇气?,迎上她的目光,破罐子破摔道:“你……要看就让你看个够!都是女的,我?有的你都有,有什么好看?”
像只虚张声势张牙舞爪的猫。
简清静默不语,视线下移,盯着水面上的泡沫。
锐利的视线仿佛穿透水上泡沫,将水下的旖旎风光尽收眼底、一览无余。
她伸出手,缓缓拨开水上泡沫,如同画卷展开般,水下的冰肌玉骨一点点展露。
鹿饮溪霎时瞪大双眼,哗啦一声,泡沫下的左臂破水而出,拽住简清的手腕,制止她轻佻的动作。
她移开视线,没看水下风光,只是望着鹿饮溪,眼眸像一潭冰雪融化的春水,眸光潋滟,顾盼生辉。
鹿饮溪连忙松开手,凶她:“再这么开玩笑,我?、我?泼你一脸洗澡水!”
简清右手捞起泡沫,盯着泡沫看了几秒,放到唇边,轻轻一吹,吹到鹿饮溪裸.露的肩上。
她一句话也没说,可那双眼睛却似说了千言万语。
肩上一点泡沫似滚烫的火星,灼烧了肩头一整片的肌肤,鹿饮溪别开头,躲避简清的视线,情不自禁蜷起脚趾。
这个表里不一的败类……
简清凑近,附在她耳边,红唇一张一合,温热的气?息随之拂过耳廓:“收回刚才的话,你很好看。”
封闭的浴室里开口说话,声音听上去比平常更加悦耳有磁性。
眼见鹿饮溪脸红得快要滴出血一般,眉眼间尽是窘迫和羞意,简清见?好就收,不再戏弄人,站起来,目不斜视走了出去。
拂过耳郭的热气,吹酥了鹿饮溪半边的身子,鹿饮溪憋着呼吸,软绵绵地沉入水中,咕噜咕噜冒泡,脑海不断回响简清那句“你很好看”。
难得听她夸一回自己……
虽然听多了这种话,但从她嘴里说出来,怎么就感觉与别人不同呢?
一字一句都嵌到心坎里去了,搅得心中乱作一团。
半晌,又?隐隐回味过来什么,鹿饮溪倏地钻出水面,从甜言蜜语里抽开身,用力一拍水面,水花与泡沫齐飞。
当初,自己牙疼,分明是那个冰块先往自己耳朵吹气,操场上,也是她莫名其妙给了一个拥抱,害得自己“心律失常”,最初的最初,分明是她最先开始撩拨人的!
她下的钩,自己不小心咬了饵,一颗心被她钓了过去,怎么到头来就成自己先招惹她了?
还真是千年道行的妖精,不动声色间,就把人套路了个团团转。
身子被泡得暖融融,鹿饮溪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哗啦站起身,长腿一迈,从浴缸里出来,站到淋浴下,三下五除二洗了头发,冲刷干净身体,裹上浴袍,气?势汹汹走出去找人算账。
要找她问个清楚,到底是谁在撩拨人心、玩弄感情?
客厅没有人,鹿饮溪气势汹汹、兜兜转转找了几圈,转头来发现简清蹲在玄关口,安静地擦拭绿萝叶片。
这个洁癖见?不得家里有半点灰尘,隔三岔五就请家政阿姨过来打扫。她们从花鸟市场搬回来的绿植她却不肯假手于人,鹿饮溪忘了擦拭时,简清就自己动手。
彼一见?她低眉垂眼认真做事的模样,鹿饮溪的气?焰就消了大半。
还没开口,简清先砸过来一句:“先喝汤。”
之前没感觉到饿,现在一听喝汤,鹿饮溪忽觉腹中空空,饥肠辘辘。
她喔了一声,乖乖去餐桌前。
麻辣小龙虾带回来时已经凉透,简清重新翻炒加热了一遍,摆在桌上,香味扑鼻。
汤是味道极冲的姜汤,汤里浮了两个金黄的荷包蛋,姜味与煎蛋的焦香味糅合,颇有幼年家乡的味道。
小时候,淋了一场大雨变成落汤鸡回家,外婆也会?煮一碗姜汤,坐在灯光下,亲眼看着她灌进肚子里。
心头涌起亲切感,鹿饮溪连忙舀了半碗汤,捞走其中一个荷包蛋,吃得津津有味。
桌上还有一道十分清淡的蔬菜沙拉,甘蓝、生?菜、鹌鹑蛋、小西红柿,五颜六色,看着就赏心悦目。
至此,什么气?势也没了,斯文败类的轻佻行为也忘了。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鹿饮溪吃着这些?食物,自觉很好被收买。
吃了几口,她发现桌上的菜似乎只有动过,于是转过头,问玄关那边的人:“简老师,你怎么不吃?”
“就来。”擦拭完最后一片叶子,简清去阳台洗手。
冬去春来,家中绿植越发茂盛,枝枝蔓蔓,翠意葳蕤,一派欣欣向荣。
简清说:“小龙虾味重,要来阳台吃么?”
“好啊,你把那个躺椅挪开一点,搬两张小椅子出去。”鹿饮溪把餐桌上的菜一一端出去。
清风明月中,两人在阳台上对坐。
鹿饮溪灌了大半碗姜汤,戴上手套剥虾,边剥边闲聊:“严主任想自杀,为什么?”
简清眼中波澜不惊,淡声道:“我?天天和?你待一块,你不知道的事,我?也不知道。”
“少哄我?,你肯定猜到了。”
“也许是生病了。”简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明天应该会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