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沈曦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好。
更可怕的是,睡着后没多久,她竟又做起了之前的那个噩梦。
梦境断断续续,如走马观花一般,偏又栩栩如生。
也不知过了多久,场景忽的一换,就来到了沈曦最怕的那段梦境中。
仿佛是一个春日,满院缤纷落英中,她小腹微隆,扶着腰在院门口焦急地站着,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然而没过多久,门口就走进来一个仪态万千,高贵雍容的女人。
女人的身后是捧着鸩酒的婢女。
她一声令下,两个仆妇就擒住了梦中的沈曦。
女人缓步走近她,细长的手指紧紧地捏住她的下颌骨,迫使她张开嘴巴,将毒酒悉数灌进了她的腹中。
毒酒入喉,不消片刻小腹便迅速绞痛起来,女孩儿面色苍白地跌落在地上,疼的几乎晕过去。
挣扎间,她听到女人轻言细语地说:“我的好二妹,太子妃的位置,从今往后,便是我沈凝霜的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女孩儿绝望的看着沈凝霜,猩红的血不断地从她下.身涌出,染红了一地的桃夭。
“要杀你的可不是我,”沈凝霜笑着抬起手来,“看到了么,沈曦,你这个蠢货,是他要我亲手杀死你。”
沈曦看见沈凝霜仿佛是举起了什么,一见到那物,梦中的自己转瞬便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他怎么可能把它给你!他为何要这样待我?为什么?!”
到底是什么?好像是一块玉佩?
沈曦睁大眼睛,努力想看清那究竟是什么,可眼前却仿佛始终凝着一层雾似的,她怎么揉眼睛都看不到。
眼看着梦中自己气息越来越低微,面色越来越哀怨,沈曦顿时急了,忍不住大喊:“不是的,敬之不会那样对我的!”
“敬之还要我告诉你,沈曦,他从来没有爱过你,他娶你,只是想利用你父兄的兵权当、太、子!”
“不!”
“不是的,不是的!”
“不是的——”
在沈凝霜恶毒而得意的笑声中,沈曦尖叫着从榻上坐了起来。
“姑娘,姑娘你又做噩梦了?”
睁开眼,小鹂与喜鹊正分坐在她的两侧,替她擦去额上的虚汗。
沈曦慌忙揭开被子,却见身下的褥子干爽洁净,并无血污。
原来只是一场梦。
按照往常,沈曦本该庆幸的长舒一口气,毕竟她一直不信这梦,可不知为何,自从昨日沈凝霜回来之后,沈曦就再也不敢一口否认这梦境的真实性。
在梦中,是堂姐沈凝霜亲手杀死了她,她以前觉着,堂姐嫁到了江南去,和姐夫夫妻恩爱,根本不可能回到长安,更甭说又再嫁给了敬之。
可昨天,堂姐她真的回来了……沈曦就这么恍恍惚惚的,由喜鹊和小鹂摆弄着穿上了大红的霞帔。
今天是她与徐述的大喜之日,天还未亮,亲戚和宾客就挤满了院子,十分喧阗,薛氏和沈元仲在外头忙得脚不沾地,曾氏与沈凝霜就在里头替他们接待宾客。
而沈曦的闺房中,临安长公主为外孙女寻来的好命嬷嬷与宫里来的姑姑正在替沈曦盘头梳妆。
瞅着一屋子的亲朋好友,沈曦不敢流露出丝毫恍惚的心绪,一边对自己进行自我催眠梦是假的,一边撑起笑颜来笑对宾客。
云鬟拢青丝,轻啼湿红粉,微睇转横波,新妇妆成羞。
外祖母临安长公主拉着沈曦的手,半是欣慰半是不舍地叮嘱道:“曦姐儿,晋王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你嫁给了他,日后可要收敛脾性,不可只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但若是晋王让你受了委屈,你也不许只埋在心底……”
沈曦泪盈于睫,“外祖母,曦儿记住了。”
这时,外头全福人的催促声又响起。
沈曦匆匆只得拿了礼扇,被众人簇拥着向门外走去。
看着外祖母慈祥的面容,以及周围众人的祝福声,沈曦不仅没有心安,反而心乱如麻,待走到门口,又频频回望,心中忽然就生了个不该有的念头。
“外祖母,我,我可不可以不……”不嫁。
只是这两个字她尚未来得及说出口,就不知被谁推出了房门去。
大门敞开,茵褥从乌头大门前一直铺到了沈曦脚下,沈曦抬头,透过薄薄的礼扇,她看见徐述自门前下马,着一身大红的新郎袍服,亦被众傧相拥着,向她缓步走来。
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宛如四月里轻柔的春风,只有眼底深处那簇火热幽深暴露了他此刻的喜悦。
男人面容清俊,眸光温柔,深深地凝着沈曦,一步一步的靠近她,仿佛这世间只剩了一个她。
看着这样的徐述,慢慢的,沈曦一颗原本躁动的心,竟也奇异地平静下来。
不消片刻,徐述便在沈曦的面前站定。
在众人的欢呼催促声中,笑着向她伸出了手。
沈曦怔怔的看着徐述。
这可是她,日思夜想都想要嫁的良人啊……她还在犹豫什么?
沈曦红着脸垂下了头。
当下,她再也无暇思索那梦是真是假,手一抬,情不自禁地就将手轻轻地搭在了徐述的大手上。
“送新郎新娘!”
身后的赞者欢喜的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