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灯火如豆。
姬响身上穿着外裳,还不曾洗漱,整个人处于强烈的刺激与兴奋之中。
他在屋内来回踱步,又不敢去叨扰卫韵。
卫韵是楚韵,楚韵就是卫韵,这是他眼下唯一知道的一桩事。至于为何楚韵只出现了一会,他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有一点他已经打定了主意。
护着她!
十五年前他回京迟了几天,只见到了她的棺椁,十五年后,无论如何,他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长公主、贺子初,又或是……那个人!
统统不准再接近她半步!
姬响很想设计一个完美的计划,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一时半会还没有从狂喜之中清醒过来。
此时,不远处似有狗吠声传来,随从在门外唤道:“王爷,武安侯与肖指挥使找过来了!眼下人已经挨近了宅院。”
这里是城郊,也是燕王的私宅之一,贺子初和肖天佑之所以能这么快寻过来,定然是借住了麒麟卫的猎犬。
肖天佑起什么哄?!墙头草!
姬响一听到“贺子初”这三个字就烦躁不安,既然人都找来了,他不可能当缩头乌龟。
姬响拉开房门,神色凝肃,这十五年他碌碌无为,想给她报仇,却是次次失败,如今他发现余生有事可做了。
贺子初带着人闯入了宅院,一看到姬响衣冠整齐,他又松了口气,卫韵虽是甘愿寄人篱下,看她骨子里的倔强还在,若是失了清白,她不会开心。
他自己都舍不得碰到姑娘,旁人更是不能染指。
“把人还给我。”贺子初冷不丁提出要求。
姬响哼笑,一脸不屑,“本王若是不放人呢?不知武安侯凭什么将人带走?你是她的谁?”
肖天佑一脸黑,讲道理,他其实很是讨厌这两人的性子。
“咳咳咳,那个……王爷,卫小娘子是否在你手上?还是把人放了吧。”
肖天佑无奈,只能当和事老,这些人总是任性,明明曾经他才是京中出了名的纨绔,如今倒好,他成了最成熟稳重的那一个。
天知道,他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姬响目光不善的瞪了肖天佑一眼,“肖兄,凭什么本王要放人?他贺子初连个小娘子都护不住,有什么资格同本王抢?”
这话戳中了贺子初的逆鳞。
曾经他没护住她,如今他还是护不住,这不……卫韵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屡次遭殃。
“她人在哪里?”贺子初又冷冷的问,他越是这样冷漠无温,越是叫人害怕,仿佛是暴风雨来临之前最后的平静。
姬响本就不想看到贺子初过得好。所以他今晚才萌生了杀了卫韵的念头。
可既然卫韵就是楚韵,他就更不能将卫韵还回去。
贺子初往前迈了一步,肖天佑正要上前拉着他,这人已经拔出腰上软剑,看来是要硬抢了。
而与此同时,姬响身边的随从也纷纷拔剑,双方势力瞬间剑拔弩张。
肖天佑,“……”他真的好难啊,到底是该帮谁呢?其实,他一个都不想帮!
就在这时,一清越如雨打青瓷的声音响起,“住手!”
卫韵走了过来,她身上还裹着那件披风,因为方才睡了片刻,发髻有些乱,在朦胧的光线下,整个人却是显出一副不太真实的美。
美人眸光潋滟,肤色雪腻,她款步走来,不急不躁,先是朝着姬响福了福身,“多谢王爷今日相救,卫韵想跟侯爷回去。”
她可不想看着贺子初跟姬响打起来。
父兄还未得救,她当真半点不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姬响的胸口一痛,“……你真要走?他贺子初有什么好的?他能给你的,本王也行!”
肖天佑,“……”不对呀,这厮怎么好像突然对卫小娘子含情脉脉了?自己错过了什么?
贺子初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喉结滚动,他能在卫韵身上看出端倪,旁人或许也能看见,他哑声道:“过来。”
卫韵继续朝着他走去。
姬响没让人动手,他倒不是怕了贺子初,无非是担心她生气,担心伤了她。
他姬响这三十年,天不怕地不怕,独独怕了他的娇表妹。
姬响握紧了拳头,看着卫韵一步步走向贺子初,他又说,“等你想通了,本王随时欢迎你。”
卫韵走到贺子初跟前,男人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见她一副被人欺负过的样子。
他很不喜欢。
一把将人打横抱起,贺子初一个字没多说,直接迈开腿离开。
肖天佑讪了讪,正要和姬响作别,却发现这厮已经在夜风中红了眼眶。
肖天佑,“……”
他都快无语了。
为什么他身边的枭雄,一个个都成了情圣?!权势富贵就难道没有一点吸引力么?
贺子初疯了,现在姬响也疯了。
*
贺子初是骑马来的,卫韵被他抱上马背,他随后也跳了上来,男人一条臂膀圈着卫韵,一边握着缰绳,踢了马腹在夜色中赶路。
夜路很颠,卫韵担心自己掉下去,双手顺势抱住了贺子初的腰身。
这个动作让她自己也吓了一跳,但她并没有放开他。她不清楚自己在贺子初心目中的分量,但有一点她知道,若是一个外室失了清白,她在男人面前就没甚价值了。
说实在了,卫韵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抓住贺子初的心。
然而,现如今,她必须要在贺子初心里留下位置,所以……她愿意与他亲近,哪怕是违心的。
贺子初低头,看了她一眼,她身上有姬响的气味,他很不喜,却是没有半点摒弃她的念头,而少女这副故意讨好的样子,让贺子初又气又心疼,难道在她心里,他真的是薄情寡义的人么?
两个人各怀心思,一路无言。
到了侯府,贺子初抱着卫韵下来,她被披风包裹着,外人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赵三与青莲对视了一眼,到了明天早上,自家主子英雄救美的事又要传遍京城,为救卫小娘子,不惜请动了麒麟卫猎犬,圣上那里就不好交代。
卫韵被带到贺子初卧房,私宅遭受大火,一时是没法住了,但她无名无分,留在侯府也着实不太合适。
她双手揪着身上的披风,一点不敢拖泥带水,当着贺子初的面,立刻伸出手臂,薄纱衣裙被撸起,纤细均匀,白腻如雪的臂膀露在了男人面前,手臂那颗守宫砂如同盛开在皑皑白雪中的红梅,夺人心魄,可爱极了。
贺子初一怔,目光艰难的从这美景上移开,他看着卫韵的眼,竟然诡异的高兴了……
卫韵不明白贺子初究竟是怎么想的,因为他这张毫无表情的脸着实瞧不出任何情绪,“我、我和燕王爷之间是清白的,宅子着火,我逃出去后,恰被燕王所救。”
她改了措辞,没有告诉贺子初,她其实是被燕王掳走的。
贺子初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见到那嫣红可人的守宫砂,他内心的阴郁好转大半,但面上仍旧不像显,“王爷与你说过什么?”有没有提及旁的事?
贺子初是个聪明人,卫韵不敢隐瞒他,即便她不是真心的,也要表现出真心,七分假,三分真,才更叫人信服,“燕王殿下也没说什么,他只提及我像他的表妹。”
贺子初,“……”
男人面色一沉,比方才又阴沉了几分。
卫韵有点弄不明白,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真的像那位亡故十五年的琼华郡主?!
卫韵不会傻到问出口,她只是从贺子初的表情之中,察觉到了端倪。但这件事她不会在意,她现在只关心父兄的案子,所以能不惹贺子初不悦,她就一定不会去惹。
“我还有事,你今晚暂且在这里歇下。”丢这一句,贺子初转身离开,高大的身影有些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