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璃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什么？”
白羽垂下眼眸,避开她的目光：“……我挖掉了自己的腺体。”
当初白羽的腺体活化时,顾文给他进行活体取样时，景璃见过白羽被疼得几乎晕过去的样子。而如今,为了能从货运飞船上回来,他居然把自己的腺体给活生生地挖掉了？
景璃拖过一张凳子,按着白羽肩头让他坐下。
碧玉星此时正是春季，白羽只是穿着简单的T恤和格子衬衣。
衬衣领后洇出了一团红色的血迹，景璃拉开白羽的衣领，看见他后颈处贴着厚厚的敷料，已经被鲜血浸湿。
“不能止血吗？”景璃皱眉问。
“可以。只是伤口不太规则，容易裂开。”白羽说。
挖掉腺体的疼痛让人恨不得死过去，他当时又是自己反手摸索着操作,只求尽快完成，又割又挖,连撕带拽的，根本顾不上什么伤口规则不规则,方便不方便愈合了。
白羽忍过了让人死去活来的疼痛,却忍不了身后景璃的沉默。
“怎么了？”他低声问道，“为什么不说话了？”
他说着想要回头,却被景璃摁住肩头阻止了。
“别看我。”景璃又一次抽了抽鼻子，声音哽咽，“……我现在这样子丑死了。”
“我当时没有别的选择……对不起。”
景璃吸了口气,让自己平复下来。她侧身从操作台上拿起一块干净的敷料，抹上修复泡沫凝胶，替白羽换上。当她看见那道狰狞的伤口时，双手不由地顿了一下，但她最终没有再多说什么，快速地将敷料给他换了上去。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景璃说。
白羽坐在凳子上，转过两个圈，仰头看着景璃。
半晌后，他才轻轻叹了口气说：“我不知道具体原因，但重新活化的腺体，对身体的影响比我预料的要大得多。”
“什么意思？”
“本来我被安东尼打伤，都没有出现这种状况。但是在挖掉腺体的第二天就……就开始腹痛、还流了一些血。”
“腹痛？”景璃皱了皱眉，没明白挖掉腺体为什么会引起腹痛，她追问道：“那你发烧了吗？那伤口又深又长，很容易引起高烧的。”
白羽无奈地看着她，他已经说得很明显了，这个Alpha还是没懂。
“你标记了我，还记的吗？在那种情况下，Omega受孕率接近100%。”白羽垂下眼眸，开始难过起来，“我怀孕了，景璃，我们本来会有第三个孩子的。但现在……没了。”
景璃怔愣地看着白羽，她敢说他在挖掉自己腺体时都没掉下一滴眼泪，此刻却红了眼眶。
“没关系，”景璃轻声说着，靠上前去，揽着他的头靠近自己怀里，“虽然这个孩子没了是很遗憾，但是没关系，腺体还是可以修复、再生的，对不对？我们以后还可以有孩子的。”
白羽摇摇头，说：“未必有这么容易。它不再是一条退化的、可有可无的腺体了。而且，我腺体活化的时间已经比较长了，我不知道对身体有哪些改变，但肯定会是非常大的变化。简单的局部再生很可能没有作用，如果我还想要孩子的话，必须要进行一次全面的躯体再生。”
景璃吃了一惊，全面的躯体再生技术通常是给身体残破不堪的重伤员使用的。就像之前军校考试，她的机甲爆}炸，救生舱又高速撞上小行星碎片那次一样。
但一个肢体健全的人进行全面再生，其实差不多意味着要死一次。这其中的风险不言而喻。
“不行！”景璃立马说，“我绝不会答应的！你想都别想！我们已经有两个孩子了，足够了。只要你好好的，我宁愿一个孩子都不要！”
“胡说什么！”白羽一把捂住她的嘴巴。
“是是是，我说错话了。”景璃连忙呸了几声，“双胞胎和你，都不会有事的，绝对不会有事！”
白羽不满地盯着她了一会儿，摇摇头，从凳子上站起身来。无论挖掉腺体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这都已经是既成事实，改变不了。他们没时间在这个问题多做纠结，于是白羽换了个话题。
“我看到铁骑军团进入了碧玉星，”白羽说，“星际航班的出入港口也都已经被封锁了，还有军团的人在街口架起光幕，上面一直在播放皇太子的戒严令。这些都是你……”
“这些都是我的主意，跟军团的人无关。”景璃说，“对不起，虽然白翊是假的，但我现在却必须要他坐在皇太子的位子上，我只能借助他的威权来控制局面。”
“别说对不起。”白羽笑起来，“而是我应该说谢谢。我不在皇太子的位子上，你却替我扛起了责任。而且，你做得很好，方法行之有效，我相信这四个星球的混乱很快会平息下来的。”
“平息？没这么简单的。”景璃歉疚地说，“安东尼的军队很快就会到了。”
白羽并不意外地点点头：“我猜他会直接这四个星球作为合并点，让两个宇宙在这几个地方重叠到一起，是吗？”
“你怎么知道？安东尼告诉你的？”
“他说了一些。”白羽说，“我被他关在再生容槽里面的时候，一直在琢磨他到底要怎么做。安东尼是个反人类的变态，他做事非常理性，是那种毫无人性的理性。如果按照这种思路来思考问题，其实不难猜到他要做些什么。”
景璃看着白羽，感觉有点奇妙。因为类似的话，白翊也说过。
白羽和白翊的共同之处，不仅仅是他们那张一模一样的脸，他们在某种程度上是同一种人。但命运却完全不同。
“要不是安东尼……这一切根本不会发生。”景璃叹了一口气，“而我本身，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该来的总会来的。没有你，他一样能想到别的办法的。”白羽笑道，“不过，现在我倒是更好奇，你是怎么让白翊帮忙的？”
“要让他帮忙可不容易。他跟安东尼一样疯狂，但还没像安东尼一样完全失去人性。可能跟他原本是医生有关吧，好歹也是宣过希格拉底誓言的。”
“他是医生？”
“对，他本来是军医官。”景璃看了看四周，“这里是一个医疗室，对吗？你怎么在这里？”
“我现在暂时是也算是一名医生。”
“医生？”
白羽笑了笑说，“多亏了你帮我把局势稳定住了，所以我也不必冒险向军团的人表明身份。我这几天一直都在寻找可以使用的恒星间基站，直到今天早上才找到。虽然我没法直接露面，但我……我不会受到信息素影响。在军校学的急救手段，多多少少还能发挥点作用。到目前为止，我这个冒牌医生，做的还算不错。”
景璃扬了扬眉头，有点难以想象他当医生的样子。
她上前搂着白羽的腰，额头靠在他肩上说：“时间很紧，我是来接你的，我们该回去了。”
但话虽然这么说，她人却没动。
景璃心里很清楚，等她打开空间之门，和白羽回到帝都，又要面对那些似乎没有尽头的麻烦。她赖在白羽的怀里，抓紧时间攫取着片刻的温存。
白羽似乎也是同样的心思，他搂着景璃，抬起她的下巴，慢慢靠了过去。
这时，医疗室的门帘被人挑开，一个穿着生化盔甲的士兵扛着一个浑身血污人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