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然听得心惊,她连忙进院子,看见的正好是宋世凛狠狠将宋冽的吉他摔在地上的场景。
白色的吉他应声而碎,整个被砸烂在地上。
院子里一片狼藉,都是宋冽房间里有关音乐的资料,还有一些他平常私买的小乐器,而今都被宋世凛找了出来。
而宋冽就在院子中间跪着。
少年背脊挺直,神色都不变一下。
宋世凛正在气头上,看他这样,更是怒火中烧。
“我们平常工作忙,管不了你,你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学习大退步,就是因为玩这些东西玩物丧志,你到底清不清醒,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你不好好学习,将来指着靠这些破东西成人成材吗,这些能给你什么帮助?还去打架,我宋世凛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宋冽跪在那儿,冷道:“我从小到大你没有管过我一分,没有照顾过我一天,现在却来管我的喜好,站在制高点责罚我,您确实没有我这个儿子。”
“好啊,听听你这话,是要造反了,你出息了,你能干了!”
旁边挂着一根鞭子,宋世凛拿了过来就要往宋冽身上打。
喻然扑到宋冽身边护住他,背着身替他挨过了那一下。
那一鞭子甩到了她的肩上。
果真是疼。
鞭子抽到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喻然手都疼得颤抖了起来,却仍旧不肯松手,怕宋世凛又要打。
“别打他,宋叔叔,这件事都是我的错,今天的事都是因为我才——”
旁边的舒澜将喻然拉了过去:“孩子,他受罚你跟着掺和什么啊,快走,跟我进屋去。”
喻然急得眼眶都红了:“可是——”
她被舒澜带进了屋。
舒澜说:“我是他母亲,我看着他这样受罚难道我心里就不疼吗,没办法,我们希望他好好学习,结果他爸今天去学校才知道他背着我们偷偷玩那些他不该碰的东西,这能忍吗,只有好好罚了他才能清楚。”
可是这是错的。
爱他就不该是剥夺他的喜好,甚至为此罚他。
喻然站在屋里,看着宋冽跪在那受罚,鞭子一下下抽在他背上,他却一声不吭地全受着。
宋家家教严她是知道的,鞭罚是很久以前就有的,院子里那根鞭子一直挂在那儿。
可是宋冽却没有说原因,他为什么会去为难她的同学,为什么要去主动惹事。
他一个字都没有提她。
喻然知道自己拦不住宋世凛,她去药店买了药。
天际又阴了,昨天的榕城还是艳阳天,今天又是阴沉的乌云。
喻然戴着帽子去的,买了些药和创口贴,走的时候风吹落了她的帽子,喻然弯身去捡,肩上骤然一疼。
她嘶了声,忍着疼,慢慢地捡起帽子。
她只是受了一下就这么疼,宋冽挨了那么多下,她都难以想象。
喻然回去的时候宋家恢复了寂静,屋子里没开灯,静悄悄的一片。
院子里的一片狼藉还在,喻然去将那些没被完全撕碎的笔记捡回去整理了一下,经过宋家夫妇房间时里边传来说话声,他们今天没有为工作繁忙。
但整个家里都是压抑的氛围。
夜深,房间的灯关了,宋家夫妇睡下了。
喻然纠结了很久要不要过去找他,她担心他的情绪会不想见人,又担心他身上的伤。
想了很久开门,门口走廊边坐着的身影却将她吓了一跳。
黑夜,宋冽只身独坐在走廊边,她房间的光照了过来,也让她看清他冷寂的侧脸。
他看了她一眼,又收回视线。
喻然将门带上,坐到他身旁去,将手里的药递给他。
“擦点药吧,不然会疼。”
宋冽没接:“习惯了。”
喻然也不知道他从小到大到底受过多少这样的责罚,听他语气习以为常,她莫名有些心疼。
“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宋冽知道她的意思。
以后不要再打架,不要再一意孤行,也不要再为了她做这种事。
宋冽说:“那为什么一开始不和我说,你在班里受欺负,你被人骂,被针对。”
喻然说:“议论声总是止不完的。”
“她们说你是孤儿。”
“你傻。”喻然慢慢笑了:“我本来就是孤儿啊,这是事实。”
宋冽缄默了很久,才低声回她:“你不是。”
“嗯?”喻然没听清他说的什么。
寂夜里,她隐约闻到了酒味,掺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混在空气里。
喻然问:“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
她语气忽的认真了些:“未成年不能喝酒,知道吗?”
明明自己就单纯得要命,却喜欢以姐姐的身份来要求他。
宋冽觉得自己也疯了。
他喜欢听她这样单纯地要求他。
他拿起身侧的酒瓶递给她:“要来一点吗,就当是唯一的例外,明天以后,绝不再破例。”
喻然不会喝酒。
曾经小时候她偷偷喝父亲的酒喝了一杯,之后醉了一整天,从此以后她对这种东西有了阴影。
可是那天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能是深夜被情绪晕染,可能是被宋冽给影响。
她接过那瓶酒喝了一些。
想着今天是个例外,明天之后,一切阴霾都会消失。
这瓶酒就是消除一切不快的源泉。
后来她醉了。
眼前视线一片模糊,但她知道身边的人是谁,她异常地心安,慢慢地靠到他肩上,脑海里慢慢地想来到宋家的这几个月。
刚认识宋冽的时候,她以为这是幼稚。
现在和他熟悉了才知道,他其实才是清楚最多的人,只不过是习惯了孤独,才对人态度那么冷淡。
可是对于现在的喻然来说,宋冽再怎么样也只是个孩子。
虽然她也是孩子,仅仅快十八而已,但和他相比,她怎么说也是个姐姐。
喻然睡着了。
宋冽抱着她回她的房间。
喻然很瘦,体重也轻,抱起她简直轻而易举。
宋冽将她抱到床边,她的肩带掉了下来,露出肩上一条深的红痕印。
那是她帮他挨的那一下。
宋冽拿过她刚才给他的药,动作缓慢且细致地帮她上药。
外面乌云不知何时散去了,月光倾撒进来,铺到床上。
宋冽也清楚地看清了此刻的她。
洁白,纯净。
她的肩白皙又纤瘦,再往下,是精致的蝴蝶骨,而喻然沉沉地睡着,对他毫无防备。
宋冽眸子微沉,他镇静地将药合上,帮她把衣服拉了上去,随后走出房间。
宋冽第一次性启蒙是身边兄弟偷偷在一起看片,他们神情一致,盯着手机小屏幕一起看,有人拉他去,他仅仅看了几秒就嫌恶地移开了视线。
他的第一反应是觉得那件事很恶心。
如果有可能,或许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对女生有那种想法。
这个观念一直到后来他做了那个梦。
梦里是他生病那次,喻然照顾了他一整夜。
然而梦里他不是现实那样毫无意识。
她睡着了,他在偷吻她。
醒来后,宋冽看了很久的天花板。
背上的伤还在疼,他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