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钟渠是喜欢她,但没到那等丢弃自尊的地步。
容静秋对他的嘲笑视若无睹,“钟世子,这事是你家先挑起来的,难道不该为我澄清吗?”
钟渠这下子听出些不同的味道,他一把拉开椅子又坐了下来,“什么叫我家先挑起来的?你把话给老子说清楚。”
容静秋于是把事情简单地重述了一遍,“这下子你听明白了吗?我不知道你在这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但既然你自认行事坦荡荡,那就该把这事给处理好,毕竟你总脱不了干系,不是吗?”
钟渠的手紧紧地握成拳,这下子他明白了,能让桂家堂舅舅说这话的只能是自家亲娘,一定是她背后搞的鬼。
容静秋看他想明白了,这才站了起来,把红裳手里拿着的帷帽给戴好,“我话已说完,就先告辞了,钟世子请自便。”
说完,她行了一礼,直接就朝门口走去。
钟渠回过神来三两步就蹿到她的面前,直视那帷帽下如星辰的眸子,“如果我说我没有干过这样下作的事情,你信吗?”
容静秋看着钟渠年轻的脸庞,以及那张脸下紧张的情绪,果然她最初的感觉是对的,这人并不是个行事阴暗的伪君子,于是她点了点头,“我相信。”
钟渠突然笑了,她这三个字让他如释重负。
原本对她的喜欢缘于容十七这雌雄莫辩的少年,原以为她是容十七的替代品,原以为他对她的喜欢其实也不过是如此。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他是真的喜欢这个聪慧的女子。
可惜,他们相遇得太晚,而他明悟得太晚,终究只能错过彼此。
“你放心,我会把这事给你办妥的。”
他忍着心痛哑声道。
容静秋福了福表示感谢,没再说什么直接就走了。
钟渠转头,看着她扶着侍女的手上了马车,再然后踏脚凳被收上马车,车夫轻轻扬鞭,马儿跑起来,带着她消失在夏日烈阳里,而他伸手再也触摸不到。
“姑娘,那钟世子的目光似乎很哀伤。”红裳透过车窗帘子的缝隙回头看去,就看到钟渠依旧站在原地目送她们离去。
“时间会冲刷一切。”容静秋很冷静也很冷酷地回了一句。
红裳从没有一刻觉得自家姑娘其实是个很薄情的人,她也许连那个如意郎君薄公子也不爱吧。
容静秋对于身边人的猜测不以为然,她没有那么多时间与感情去同情一个人,既然不想与他一起,那就该让对方斩断情根,这是谁也不欠谁最好的办法。
人生这么长,总还有别处的风景等着路过的人,只要停下来,总能再找到另一片美景。
钟渠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没有先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母亲的主院。
钟桂氏正在忙着处理家务,看到儿子回来,自是高兴不已,看到他一身的汗水与尘土,于是念叨了两句,“儿啊,回来也不先擦洗一下再过来,为娘又走不了,什么时候过来不行?”忙让侍女拿来巾帕给儿子擦干净。
钟渠任母亲擦去他脸上的汗水和尘土,等到收拾得差不多了,他这才开口道,“娘,我想娶妻了。”
“啊?”钟桂氏没想到儿子会说这句话,一直以为催他成亲好像要了他的命似的,除了一头热地非要娶那容家三姑娘,为这姑娘,儿子第一次跟她对着干,这也是她讨厌容静秋的原因之一。
“儿子,你说真的还是假的?”她急忙追问。
钟渠拉着母亲的手坐下来,认真道,“儿子不说假话,就娶母亲看上的姑娘吧,无论哪家都行。”
“儿子,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钟桂氏闻言,非但不高兴,反而惊谎起来,“你可别吓唬为娘啊?”
“娘,你想到哪里去?我会拿自己的婚事来开玩笑吗?”钟渠故做轻松道,“儿子是想通了,我看上的姑娘哪有娘您看上的好,我信得过娘你的眼光。”
这下子钟桂氏总算是信了儿子的话,她的心里已经有了盘算好的人选,现在就等儿子点头同意。“那敢情好,为娘就安排你们见上一面,你若满意了我们就定下亲事,算了算,明年有不少好日子,到时候成亲刚刚好。”
钟渠想说不用了,见与不见都一样,可话到嘴边,他硬生生地转了,“娘看着安排吧。”
钟桂氏这下子是真高兴了,看来儿子不再执着那容三姑娘,这可是好现象,于是正要唤人进来看哪天的日子比较好相亲。
钟渠伸手按住了母亲的急切,“娘,我还有话要说。”
“儿子,你说,为娘听着呢。”钟桂氏现在高兴,什么话都愿意听。
钟渠等的就是这一刻,“娘,那容三姑娘老在京城晃,儿子怕哪天会情难自禁做出错事来,不如把她远远地嫁掉吧,眼不见心不烦。”
容家的力量不弱,更何况还有姻亲金家,真成了怨仇那就划不来了。
钟桂氏原本听到这话是相当不高兴的,但转而一想,儿子的话有道理,那容三姑娘若是留在京城终究不是好事,正好她不是正与江南薄家议亲吗?
之前自己是一气之下做了糊涂事,如今好在儿子点醒自己,就该让这姑娘嫁到江南去,到时候隔了千山万水,儿子再想人家也是枉然。
这么一想,她如醍醐灌顶,自以为是地把事情都想通透了。
钟渠离开时,就知道事情办成了,只是自己的心空成了一个洞。
钟桂氏觉得此事宜早不宜迟,万一那薄家又不娶容三了怎么办?
于是,她又修书一封给自家堂弟,就说之前说的那些是误会,是不可信的,总之把这姑娘有多好就说多好,务必要让薄家把她娶回家去云云。
怕自家堂弟因她出尔反尔心生不悦,她又挑了不少礼物一并送去,给堂弟送了最喜欢的名贵砚台,给堂弟媳妇送了上等的珠翠布料和胭脂水粉,总之务必要让这俩口子心里舒坦。
容静秋很快就收到了消息,钟家的信使赶在城门关闭前出了城,往江南的方向而去,看来钟渠说会办妥并不是骗她的,她这才长舒一口气,总算把这关给过了,不然真要愁掉不少头发。
容静秋的心事是定了,也给薄景然那边吃了定心丸。
薄景然原先还打算自己亲自找那钟渠说清楚,没想到这准未婚妻行动效率会这么高,想来由她出面拒绝倒也合适,不然那莽夫怕是不会轻易放手。
他既然选择了她,就会信任她。
薄小叔心里也高兴,现在就等薄老爷子的信使再次到来,不过在此之前,他倒是可以拜会一下定远侯容澄,两家先联络感情,然后提前交换庚帖,至于下定可以迟一步。
容澄对于薄景然的观感非常好,自然也欢迎薄小叔的到来,更何况这薄小叔是江南那边四大书院岳南书院的山长,他就更为热情接待。
两家瞬间打得火热,毕竟彼此联姻能补充对方的不足,实乃是上好姻缘。
因为要交换庚帖的原因,这桩婚事也在容家内部传开了,有人羡慕,有人不以为然。
羡慕的是三房的母女,容静夏就想嫁这样的夫君,可惜她定亲的那人却是个武夫,父亲看好的人她不能反悔,母亲在这事上没有发言权,所以对方要守孝推迟婚事,她是比谁都高兴的。
“三妹妹就是命好。”她幽幽地说了一句,又看回手中的书本,只可惜她是嫁不成如意郎君了。
容江氏叹了一口气,丈夫早年也读过书,但因为是庶子家里不重视,遂也没能念出个名堂来,就觉得百无一用是书生,给女儿择亲时就选了个五大三粗的莽夫,出身是不错,但跟女儿不配,她劝了也没用,丈夫一意孤行。
“我的儿啊,别难过,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她只能用这样的话来安慰女儿。
容静夏不吭声,婚都定了有几年了,再来叹息也没有意思。
四房的容李氏却是到容金氏这里嘀咕,“二嫂,我们家的姑娘嫁什么人家不成,非要挑那么远的?还是个白身,你跟二伯到底是怎么想的?也不能这般糟蹋家里的姑娘啊?”
容金氏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不过面上却不好发作,“你是没见过人才这么说,等你见着了人,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容李氏就更不以为然了,那就是光图个好看得了,不就是绣花枕头吗?她是可怜容静秋要嫁那么远,要不然她多嘴做甚?
“好了,这婚事是秋丫头她爹看好的,我们妇人在这等事上还不是得听男人的话。”容金氏道。
容李氏看这样子是说好的了,于是也不再多管闲事,正好她过来是有事相求的,于是直接道,“二嫂,我这有事要求您帮忙……”
容金氏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
“不就是我家那丫头的婚事?我与对方家里都达成了初步意愿,但缺个中间做媒的人,这不,就来请二嫂了。”
原来是请她去做媒啊,这也好办,容金氏随口就应下了,遂又问起男方是哪家的儿郎?
容李氏立即开口就说了。
容金氏震惊地喷出一口刚喝下的茶水,坐在对面的容李氏不可避免地被喷了一脸。
“你说的是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