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善之前同林沅说过邵景此人。
邵景的爹是江南一带有名的养鸡大户,当然不是养的肉鸡。这就是白善要让她找邵景的缘由。只是人送外号鸡中仙人的邵景他爹却没让唯一一个儿子继承家业,反而把他送到学堂。
想必跟白大人的想法有异曲同工之妙——他也觉得邵景能靠读书出人头地。
林沅盯着邵景腰间坠下来的金鸡玉坠子,又抬眼看看他。这个时辰,他翻墙而出,想必是逃学了。
“邵公子,你可认识白三少爷?是他叫我来寻你的。”林沅挑明来意。
邵景薄唇一撇,显然不爱听这个称呼,“叫邵景就行。”他一顿,眸子细细在林沅脸上打了个转,带着几分探究,“只是不巧,我对你们的事没兴趣。别再来寻我了。”说罢,摆摆手跟她道别。
林沅本以为白善交代这事怎么说也是该跟邵景提前通过气的,结果来了一瞧,人家根本就没答应过。林沅都傻了。
她不禁揉揉眉心,正在思索此事,却听前边的邵景忽然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冲她说了一句:“那是你男人?”末了又道:“我方才在墙上看见的。”
林沅不解,顺着他的视线向前望,只见沈青竹正立在越山府前,往门口小厮手里塞荷包,似乎在说什么,眉宇间糅杂着焦急。
林沅用屁股都能猜到沈青竹这是在做什么。还能做什么?贿赂人进去见方婉呗。
她心底不由啧啧地叹,沈青竹不该是个男的,这翻脸比翻书的功力,她林沅八辈子也学不来。
邵景不知她腹诽,却见其面有伤色,目光灼灼,不由下巴一偏:“哎,在本朝和离又不是多大的难事。你若不乐意见,甩了那王八蛋不好么。”
林沅闻言却稍稍一愣,小脑袋瓜忽然计上心来了。
她立刻面色一苦,换上一副泪光楚楚的模样,“多谢你。只是夫君不会容我和离,而我无依无靠,离了夫家就再无助力了。”
邵景听罢,没说什么,讽刺的挑挑眉,“随你。”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在看不见邵景的人影后林沅的眼泪瞬时便收了回去。她活动活动胳膊,心道:沈青竹对不住,方才真不该骂你。瞧瞧,你这就该派上用场了。
林沅算盘打得啪啪响。
沈青竹本想塞那门房些银钱让他行个方便,谁知门房眉一皱将荷包退还给他。这银子都买通不了的事可就难办了,沈青竹心急如油锅上的蚂蚁,林沅就看着他一路急,从越山先生的府门前急回了客栈。
眼看着差不多了,林沅才咳咳一声,“沈大公子。”
“做什么?”沈青竹看向她,登时就想起林沅今日对方婉出言不逊,心底就冒起火来,“你今日险些酿成大祸!”
他先前冷眼看着林沅为自己吃醋,对方婉百般刁难,他是正巧也想甩开这个麻烦,故才未出声阻拦。只是这回却不同,方婉事关他的前程。在越山先生还未给话前,他绝不会再容林沅无理取闹。
“若让我再瞧见你去找方姑娘的麻烦,我这名义上的妻子你也别想再做了。”他冷声威胁。
林沅暗暗翻了个白眼,嘴上却道:“是,是,沈大公子,我知错了。不如您给我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如何?”
“什么将功补过?”
“我方才路过学堂时听人说,越山先生门下有一个学生名唤邵景的。”林沅道,“此人最受越山先生器重。以大公子的才识,与此人结交想必不是难事。”
沈青竹不傻,只是大多数时候脑子有问题而已,林沅稍稍一点拨,他立刻露出顿悟的神情来。
“你倒是能派上些用场。”
在沈大公子眼里,自己是完全当得起惊才绝艳四字的。越山先生最器重的学生?只怕和他比还是差得远了。以自己的才学,若能进得越山门下,立刻便能取而代之。
沈青竹思及此,不由喜笑颜开,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林沅也喜笑颜开,沈青竹是个傻子真是太好了。
翌日,沈大公子天蒙蒙亮便起身,杵在学堂门口等邵景来。林沅怕他认不出,亲自画了幅画像,又说此人腰间系了个金鸡玉坠。
交代完,两手一摊,打个呵欠睡回笼觉去了。
白善还想坑她干这费时费力的差事,他做梦。谁爱干谁敢去,她可不干。这邵景摆明了和白善朱凤有什么牵扯,林沅是半点兴趣没有。自己这会儿可是沈青竹的妻,又不是朱凤的。干她屁事啊?
林沅美滋滋地窝在暖和的锦被里会周公去了。
而被人坑了还不知道的沈大公子终于等来了邵景。
虽与他想象中的才气公子略有出入,但邵景生得唇红齿白,举手投足利落干净,沈青竹也就没有怀疑。
他望着邵景打着呵欠,揉着眼,几步上前拱手道:“邵公子请留步。”
邵景没理他,宛如看不见旁边立了个人,径自与他擦肩而过。
沈青竹以为他没听见,便又快走几步拦在他身前:“邵公子。”
邵景不耐烦地一撇嘴,终于停住脚步,沈青竹暗道果然是方才没听见自己说话,这世上可不会有人瞧见了自己还视而不见的。
他道:“邵公子,久仰大名。在下姓沈,字青竹,今日是慕名……”
“停。”邵景打断他,“要说什么赶紧说。一会儿若先生来了见我不在,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说话无礼,语带不耐,沈大公子还没被这般对待过。他愣了一愣,“邵公子兴许是没听明白。沈某是从天宁来的,字青竹……”
邵景咋舌:“知道你字青竹,青竹怎么了,我还字绿叶呢。要不叫算命先生给你卜一卦,你改个字叫蝈蝈,屁话多。”说罢懒得正眼看他,从身侧一绕,几步跨进学堂内。
沈青竹僵在了原地。
三三两两的书生们自他身边经过不由摇头,也不知是不是在可怜他。
却见沈青竹顿住半晌,似乎才回过神来,原以为他会恼怒,却不想竟脚下一转,在学堂门口站住了。
他竟是不打算走了。
偷瞄的几个书生吓了一跳,忙去找邵景将此事告知他。
“他爱站着就站着,我可从来不走正门。”邵景不以为然掂量着手中书册,扭头问旁边一人:“哎,你不是有亲戚在天宁么。”
“是啊,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