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感觉自己穿行在浓稠的黑暗中。
心脏好像悬在喉口,每个毛孔都在颤抖。
越靠近里侧血腥味越来越浓,小厨房里传来轻微的声响。他跑得是那么快,脚步又那么沉。
“咚”,“咚”,“咚”。
沉闷而诡异的声响从屋里传来,好像有什么在耳膜边尖啸,柏林只觉得大脑好像被浸入了冰冷的海水,鼓噪着,拉扯着,让他踉跄了一下。
“咚”。
又是一声。
寒意森森爬上脊背,他终于跑到门口,看见了刘妙的背影。
什么东西利光一闪,反射的光线刺目,他看见刘妙高举着一柄菜刀,狠狠地劈下——
“咚。”
排骨被剁断的声音,一只光秃秃的手脱离身体,被冲击力溅到老远,在地上滑行几米,滚到了柏林的脚下。
他移开眼,努力忽视那只手,压抑住颤抖的嗓音,轻轻叫了一声。
“主子……”
刘妙高举的手一顿,缓缓转过身来。
她脖子上有明显的勒痕,白皙的脸颊溅满鲜血,表情麻木,双眼无神而呆滞。
柏林突然觉得那些鲜血都化作了细密的寒针,全部狠狠扎进心间。
他又叫了一声。
“主子……”
刘妙好像突然从噩梦中惊醒,她不透一丝光的乌黑瞳仁渐渐泛起一丝茫然水色,呆呆地看着他,手中一松。
“锵啷。”
菜刀落下,猛地砸中了她的脚背,接着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刘妙好像感受不到疼一样,一动不动,却被那金属落地的声音惊了一跳,整个人都开始颤抖。
“枣、枣……枣子……子……”
她的嘴唇哆嗦着,像是看见了极其可怖的事情,满脸的惊悸无措。
柏林这才发现她单薄的站在那里,脱掉了早上的那件青色大袖,轻薄白衣上全是血迹。
他走近一步,刘妙好像是被吓到一样,仓皇地遮住身后的尸体,双眼求饶地看着他。
“你、你别看……我没有……”
可是她再怎么遮,柏林都已经清清楚楚地看见那具冰冷的太监尸体了。也许是他眼神中表达的含意太过清晰,刘妙像是被刺痛一样,崩溃地蹲下紧紧抱住头。
她喃喃重复道:“我没有……我没有……”
一件尚带着体温的外衣披在她身上,牢牢地把她裹住了。
柏林也蹲下来,带着深深的怜惜。
他捧起刘妙的脸,轻柔地替她擦干净那些血迹,低低地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刘妙唇瓣抖了一下,双眼簌簌地扑下泪来。
她把头埋进柏林怀里,带着委屈哭腔地哽咽道:“你怎么才来……”
*
柏林把尸体埋在新扦插的月季花下,拿着那只被剁下来的手,找到德顺,扔给他。
德顺瞪大眼睛。
“嘉平王,这……”
他联想一下今天早上找的那个寺人,看了看低气压的柏林,眼珠一转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只听柏林说:“有些事还要请公公帮忙。”
“好说,好说。”德顺鞠躬:“嘉平王有令,老奴在所不辞。”
“第一件,告诉赵擎事情办妥了。”
“好的好的,奴就说,老奴自作主张,把那个寺人灭口了。”
“第二件,帮我安排两个人。”
*
夜晚,柏林给刘妙泡脚驱寒。
刘妙脖颈上勒痕明显,斜靠在床边。
在他轻柔的按摩下,她整个人放松下来,脸上浮现出了享受的神情。
柏林温柔地帮她擦干了脚,穿上罗袜,将她塞进了被窝。
他从外搬来一床新被子,是刚洗过的,今天晒了太阳,散发着淡淡的阳光的味道。
他用自己最软最柔的声线说话。
“主子今天换成这一床被褥吧。”
谁知刘妙直接在床上一滚,把被子全都裹在自己身上,直团成一个球,露出一双黑溜溜的眼睛。
“我不换,我就要盖这两床。”
柏林这才发现她把他的被子也搬到了自己床上。
他老母亲心态再次上线。
“这一床刚晒过太阳,干净又暖和。两床被子太重了,压在身上对身体不好……”
刘妙说什么都不肯。
她嫌弃地说:“难闻。”
柏林不解地嗅了嗅手中的被子,除了阳光的味道外只有淡淡的皂荚香味,哪里难闻了?
没办法,刘妙把自己裹得死紧,他也不好意思做出扒人家被子这种事,只好放弃拿回自己的被子,手中的那一床只好自己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