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见池小秋的一刻,她忽然有了神采,她一把攥住池小秋的手,从未有过的坚定。
“和离!我要跟他和离!”
钟应忱的话在她心湖投下一颗巨石,惊涛骇浪过后,愈加两难,一头是姐姐留下的唯一骨血,一头却是与她相伴十几年的夫家。千般万般不好,只要一想到当初两相年少时,蜜里调油的时光,和涂大郎曾有过的回护,便心软下来。
变故开始在哪一年?
大约是她未孕的第五个年头,隔壁另一个媳妇与她一样境地,终于被休回家去,哭哭啼啼闹得整条街上都能听见,涂老太横眉冷竖,涂大郎却道,便是无子,纳上一个小的,生出一儿半女也罢了。
为了这句话,韩玉娘纵是看着新人入门,心里酸涩万分也咂摸出了甜。买人的钱是她昼夜纺丝赚来的,新娘上身的衣裳是她亲自挑了置办来的,自己丈夫是她亲手送出去的,索性不过一年,有了二姐,又有了哥儿,算是有儿有女,她的心便定下来。
也不算对不起涂家了。
她安心将那一对孩儿当自个的养,谁知越养越离心,原本低眉顺眼的小妾日渐风光,她一心念着涂大郎当初那句话:生了孩儿,便是为了他能叫你句娘,终是能忍下来。
可就在昨天,不知涂大郎在哪里喝多了酒受了气,恰好涂老太架桥拨火,他便直冲进她屋子。
韩玉娘到现在都能回想起那一巴掌扇在脸上的痛,眼前金星乱冒,头磕在凳子一角,看烛火翻倒在地上,她的心忽然如焦黑的灯芯一般,捻灭了。
一片冰凉。
池小秋虽不知道是什么让韩玉娘,在一夕之间就改变了主意,但是二姨能想明白,她求之不得,便扶她起来,一叠声应道:“好!和离!”
“明儿我便到涂家去讨和离书!”
碍着韩玉娘,池小秋一直到看她在东厢睡下,才去找钟应忱:“兄弟,明儿帮我看下摊子,我往涂家去找个人。”
“找涂大郎?再亮两把刀子?”
“二姨手巧,连上我这个说不得便能蹭上些钱的,再亮十把刀子那个烂人也不愿意松手,我会会他家里头那个。”
池小秋知道,那涂大郎家把韩二姨当做摇钱树,一家子懒得不动弹,怎肯放她走?
这里头,唯一心思不一样的,便是涂家那个小妾。
钟应忱一笑:“我已找过了。”
池小秋呆在当地。
钟应忱一向懒怠理会不相干的人,连高溪午与他走得这般近,也不见他说什么话来,池小秋着实想不出,钟应忱是如何去找那个小妾聊的。
钟应忱道:“你等着看戏便罢。”
钟应忱没诳她,下午才刚将凳子都支上,涂大郎便顶着一头一身的伤,瘸着腿一跛一跛上桥来,当着桥上几百人之众,将一张纸径直拍到韩玉娘脸上。
“贱人!今天我便休了你!再莫要进我涂家门!”
池小秋一把将韩玉娘拉在身后,捡起那张纸看了一看,冷笑一声。
“这般也巧,我二姨正不想在你家过了!只是要休也不是你来休,我二姨年年辛苦,攒钱供你一家子吃喝,从没什么过错!要想一拍两散,也该拿了和离书!”
若不是这世道只许夫休妻,池小秋只想代韩玉娘也写上一封休书,将那老匹夫骂个痛快,休了他去!
涂大郎却也认得些字,晓得些道理,森森笑道:“她嫁进我涂家十几年,连个闺女也没生出来,我怎么就休不得?”
“哦?那却不知你家里头一个十二岁的姐儿,一个三岁的哥儿,是谁家的人?”
钟应忱走过来,闲闲问道。
涂大郎登时气红了脸:“那哪里是她生的!”
“可是你涂家骨血?”
这话好似指着涂大郎说他当了忘八,周围人立刻哄笑起来,涂大郎脸险些要气绿了:“自然是!”
“既是涂家人,自然要尊韩二姨一声母亲,怎么说她没儿没女?”
作者有话要说:(1)参考资料来自百度百科.糖桂花
(2)参考资料来自百度百科.芙蓉蟹斗和蛋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