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林三酒呼了口气用湿毛巾轻轻擦了一遍人偶师昏睡后异样平静的面颊。她一边想一边伸手从柜子顶端拿起了一把剪刀;刀刃一开在暗夜里静静地泛起了反光。
“既然很安全……那波西米亚应该没事吧?”
——远方的波西米亚可不这么想。
混杂着尸臭的夜风一阵一阵地吹过卷起她的长发、裙摆、袖子在风里飘飘扬扬。今夜夜色很美;被暴雨洗过的深紫色夜空中亮起了银河一般璀璨的星光与暖橘色的街灯交相辉映染出了好几层深浅不一的紫。在水彩一样的夜色里连尸体中冒出来的黑血一滴滴落进汽油里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越过地上零星几具尸体她的目光最终停留在那一只翻倒打开的箱斗里。
刚才明明还像是尸山尸海一样的……现在箱斗一开滚落下来的尸体却没有几具。大部分都像是融化了的蜡一样不知何时渐渐失去了形状一团一团地堆积在箱斗里……
不过是半分钟的空儿从这一堆堆尸蜡之中又冒头了好几根细长的肉色圆柱子。她甚至能感觉到它们在不断拔高、不断伸长的过程中那种纯粹的喜悦和愉快——
啊啊啊外面的世界真甜美
出来了我们都出来了
被泡得如此湿润的大地好舒服好喜欢
“诶?”波西米亚使劲掏了掏耳朵一时有点傻:“……什么?”
她好像听见了令人莫名不舒服的声音——不不对那根本不是声音到底是怎么让她“听见”的?
这些肉色细柱子没有眼睛应该看不见她的吧?这么好一会儿过去了它们也没有动地方……不如说它们是从尸肉中长出来的似乎挪不了位置。
一直仰着头发愣的波西米亚忍不住无声地往后退了一步。细“柱子”表面好像充满了肉一般的触感和弹性夜风一吹它们就颤颤地摇摆起来好像一身肉都在跟着晃似的叫人压根看不出来它们刚才那一转究竟是不是察觉到了她。
赶紧走吧这些东西应该不会动——
正当她盘算到这儿的时候忽然心中一动低下了头。
从她脚下一片昏暗中不知何时已经静静升起来了一张人脸正在不断挨近她的面孔。那张面颊鼓胀而扭曲好像连皮肤都快被脸上的巨大笑容给涨破了——眉骨、眼角、嘴唇都被拉扯得四分五裂仍然安安静静地向上长咧得不规则的嘴巴里塞满了肉团一般的阴影。
饶是波西米亚也不由吓得喉间“咕噜”一声登时朝后跃了出去——待落了地目光一扫这才发现那是脚边一具尸体的脸。
只不过那张人脸早就与它的身子分了家。身体仍然在地上躺着中间好几十厘米却都是那种不断长长的细肉柱正好插在人头里顶着它一直向上伸就像是一条不受控制、越来越长的脖子。
“你是什么东西!”她怒喊了一声急退几步抬手甩出去了一片影子——就在风势刚刚将那根顶着一张人脸的细肉柱打得一晃的时候从不远处卡车中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叫:“别!”
波西米亚猛地一收手硬生生地抽回来了一条头巾。
“谁?”
她循声望去的时候从那辆翻倒的卡车里也传来了老达喉咙里好像还呛着一腔血的咳嗽声。
“别、别打它……”驾驶室破碎的窗户里伸出了一只被刮得血迹斑斑的胳膊;老达一张被血糊得看不出五官的脸也在窸窣声中渐渐露了出来:“千万别……一打伤了就会招来、招来……”
一句话没说完他又猛烈地咳嗽上了。
招来什么?
波西米亚心中一紧一边盯着那个顶着人头、从尸体颅腔里慢慢往天空中生长的细肉柱一边绕开它几步冲向了那辆倒在地上的卡车:“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老达头顶上被砸坏了一块头皮血肉模糊地翻开了让他痛得一阵阵说不出话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
“那你倒是说啊!光嗯有个屁用?”
老达看起来仿佛全靠一口气吊着随时就会昏过去似的依然没忘了断断续续地讨价还价:“你……你救我出去……我不要死在这里……”
“可是你现在这样子我不想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