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芙心中怒意汹涌,黑白分明的眼眸直视着眼前的男人,像是要生生将他的骨血剜下来。
有心反抗,却终究无可奈何,要想救阿葵只得如此,她别无选择。
半晌,她认命一般闭上眼眸,仿佛耗尽了力气,道:“我答应你。”
祁砚之抬了抬手。
正将大哭的小谢葵拖拽下去的士兵停了拖拽,转而将小谢葵带上来,“王上。”
士兵一时不察松懈了力气,小谢葵忽然用力挣脱开去,扑到谢芙怀中抱着她大哭,“皇姐……”
谢芙拍着小谢葵哄了一阵,小谢葵才逐渐恢复过来。
小家伙抽抽搭搭地转过去,看见只有几步之遥的祁砚之。
那男人正盯着她的皇姐,眸色深沉,像只觊觎猎物的狼。小谢葵虽然看不明白,却也隐隐明白不是什么好意,心中愤怒,大口呼吸着,挡住谢芙恶狠狠地道:“大坏人,罪该万死,不准看我皇姐!”
祁砚之被谢葵一打扰,目光阴鸷下去,视线停留在小谢葵尚未脱去稚嫩的脸上,眼底掠过冷冽杀意。
谢芙见他神情不对,连忙将小谢葵往后挡去,警示道:“祁砚之,你答应我的!”
她的话一出,祁砚之这才慢慢收回视线。
他再度看了她一眼,随即哼笑一声,拂袖大步转身而去。
王上离开,将领头子带领兵士善后,处理金銮殿外的尸体,谢芙和小谢葵则被推搡着踏上离去的马车。
谢芙咬着唇,走上马车前的最后一刻,终是忍不住回头望去。
往日辉煌的齐宁皇宫已再无生息,死寂如乌云般蔓延了整座皇宫。这里往后不再是皇宫,将只会是北晏的一方属地。
此番之后,世间再无齐宁,只有吞并邻国的北晏。
她心中涌起莫名的酸楚,收回视线正准备踏上马车,恰此时,晕眩感突如其来,浓墨般的黑暗逐渐淹没视线。
——晏历六十五年,北晏军队大破齐宁,齐宁皇室尽数覆灭,只留谢氏谢芙、谢葵二人。
自此,齐宁改国号为南齐,隶属北晏。
***
不知昏昏沉沉了多久,谢芙逐渐转醒时,只觉得头疼欲裂。
她喉咙疼得厉害,不自觉呢喃道:“水……”
不远处有人闻言起身,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即靠近过来,轻声唤她,“姑娘,水来了。”
她被半扶起来,低头抿下一口水,唇边的清水甘冽,抚慰了刺痛的嗓子。
如此这般,谢芙才勉强回些神智,撑着那人的手臂起身。
盖着的刺绣蚕丝云纹的被子伴随她的动作滑下,她蹙了蹙眉,视线迟缓移动,发现床榻边坐着一个宫女打扮的丫头,手上端着盛清水的瓷杯。
谢芙回了神,忽然往床榻里侧退去,“你是谁?”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量四周。
这里应该是某处宫殿的寝殿,铜丝香炉飘散着缕缕烟气,谢芙往四周看了几眼,只觉得头疼厉害,禁不住再次闭上眼睛。
“奴婢纸鸢,是王上让奴婢来伺候姑娘的。”纸鸢看着她,联想到不久前的事情,以为她还在担心自己安危,于是小心翼翼地安慰她道,“姑娘不用害怕,这里很安全。”
王上?
这个词仿佛一记锁钥撬开闸门,晕倒前的记忆潮水般涌入脑海。
谢芙怔了一瞬,翻身下床。她只着单薄寝衣,赤足踩着地上的绒毯,便急急朝着殿外而去,“阿葵……”
纸鸢没料到她这般情绪激动,吓得立即追过去,“姑娘,姑娘!”
谢芙才堪堪绕出寝殿,来到前殿,便正巧撞见踏入殿中的一袭绛紫色的修长身影。
见到那人模样,她心中不自主的一怵,慢慢往后退去。
跟在后面追出来的纸鸢见到来人,又连忙福身行礼,“奴婢参见王上!”
祁砚之示意殿内其他人都出去。
纸鸢和守在前殿大门的几个宫女会意,最后望了眼那袭素白寝衣的单薄身影,还是陆续低头出了殿去。
殿门缓缓关上,将二人拢入这座雕梁画栋的宫殿。
相较于之前的明黄龙袍,祁砚之今日身着绛紫色云纹长袍,比那日少了帝王锐气,倒有些像寻常富贵人家的翩翩公子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