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响起来的时候祝君梅正把砂锅鸡端上桌,她把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又捋了捋鬓边的头发,然后去开门。
祝君兰亲热地喊:“四梅!”
“二姐。”祝君梅淡淡地笑着,毕竟很多年不来往了,她心里虽然高兴,面上还是有点小拘束。
“四姨,”谢云书把手上提着的那套玉兰油护肤品递给祝君梅,“生日快乐!”
“谢谢,”祝君梅眉眼里的笑意扩散开来,“小书都长这么大了,这么高,长得真好!”
“那当然!”祝君兰得意,“我儿子随我!”
祝君梅把一家人让进屋:“不用换鞋,随便坐。”
谢云书坐在沙发上打量着他四姨的小家庭。
房子空间不大,但是收拾得特别整齐干净,客厅里开着空调,皮质组合沙发上的坐垫都卸了,垫着清凉的麻将席,目之所及的桌子柜子茶几上都铺着碎花格子的塑料桌布,果盘和零食堆满了茶几。
电视上某个前几年红遍大江南北的大眼格格正在咋咋呼呼。
整洁清爽又带着点闹音,满满的烟火气儿。
“你们先坐着,我厨房里还有两个菜,十分钟就能开饭。”祝君梅把电视遥控器递给谢云书让他要看什么自己调,要吃什么自己拿。
“怎么就你一个?小钟呢?”祝君兰自然地问。
祝君梅的神情却不太自然:“他……中午加班,不回来吃。”说着转身去了厨房。
祝君兰跟着站起来,对谢云书说:“我去看看你四姨有什么要帮忙的。”
进了门后除了打招呼就没吭过声的谢祖望挪着屁股坐到谢云书身边:“儿子。”
谢云书:“嗳。”
谢祖望吭哧吭哧的,满脸都是“我有话要说但是不知道怎么说”的便秘样。
谢云书莫名:“爸你要说什么?”
“那个,啊,”谢祖望摸了摸鼻子,还是说道,“其实你四姨人还是挺好的。”
“嗯。”谢云书点点头。
“你四姨夫……我是说后头那个小的,年纪虽然不大,但人……也不错。”
谢云书挑了下眉,有点想笑。
在谢家里最不待见祝君梅的就是谢祖望,以前谢祖望喝点小酒磕花生米的时候就老跟谢云书念叨以后千万不能找他四姨这种“抛夫弃子水性杨花”的老婆。
年少的谢云书对于四姨不太友好的印象很多都来自他爸。
谢祖望不好意思地说:“爸以前跟你说的那些,都是放屁,你别记着。”
谢云书嘴角微抽了下,憋不住笑:“您说什么就是放屁了?”
“就是……”谢祖望越说越小声,“就是关于你四姨那些,不作数的,这知人知面不知心,路远才能知马力啊……”
……
祝君兰走进厨房里。
祝君梅正在洗青菜:“你进来干什么?”
“给你搭把手。”
“不用,”祝君梅甩了甩手,赶她姐,“就最后俩素菜,你坐着去,给小书拿点水果吃。”
祝君兰看了妹妹好一会,叹了口气:“你让他回来吃中饭吧,今天你生日,哪有男人不在家的。”
祝君梅愣了下,不自在地转过头洗菜,低声道:“说了他中午要上班的。”
祝君兰淡淡道:“这以后总要多走动的,他能回避到哪一天?”
祝君梅这次愣的时间更久了点,然后眼圈慢慢红了。
这是祝君梅二婚后第一次跟娘家人来往,钟佳明怕自己在场惹得别人不痛快,于是回避出去了。
“四梅啊,”祝君兰慢慢地说,“你永远都是我妹妹,只要他对你好,他就是我妹夫,我们就是一家人。”
祝君梅低着头,自来水哗哗地流着,冲洗着她手里的菜叶。
祝君兰在后面拢了拢妹妹的头发,然后抱住她的肩膀。
……
“爸,”谢云书看着谢祖望扒在厨房门口做贼似地往里头张望,无奈地轻喊他,“你别看了,这样多不好。”
谢祖望捂着嘴坐回来,笑得幸灾乐祸:“你妈哭了,嘿嘿嘿,母夜叉也有今天!”
谢云书无语:“……我妈那是高兴的。”
谢祖望哼:“高兴也是哭,就是哭。”
钟佳明接到祝君梅的电话就赶回来了,谢云书两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这个后·四姨夫。
谢云书对钟佳明的印象都来自于父母在家里的三言两语,那时候谢祖望和祝君兰都觉得这人不靠谱,年纪轻,学历高,长得也不错,祝君梅大了他七八岁,你说他图个啥?
人还真就什么都没图。
祝君梅后来小二十年都没再生孩子,这个男人也没抛弃她。
只可惜钟佳明死得早,他去世的时候还不到五十岁。
谢云书听他妈说这人多年仕途一直被打压,完全是憋出来的心病。
祝君梅已经做了很多菜了,钟佳明又拎了好几袋卤菜回来,还带了一瓶海之蓝,这酒跟茅台五粮液虽然不能比,不过拿来家常待客已算是很有档次的了。
钟佳明其实并不很能喝酒,但他敬谢祖望和祝君兰时,杯子里一滴不留,他对谢云书说:“小书还没成年,我就不跟你喝酒了,你多吃点菜。”
钟佳明喝得脸红红的,酒意好像都蒸发在眼睛里,湿湿的,很亮。
祝君梅看他连喝两杯满的有点担心地瞅了他一眼,他咧嘴一笑,眼睛弯成了个月牙。
钟佳明伸手在祝君梅的手背上碰了一下,一触即离。
祝君梅也弯了弯嘴角。
俩人之间就这么一看一碰,让谢云书觉得,他四姨值了。
谢云书把自己杯里的核桃露喝掉,然后拿起酒瓶给钟佳明和祝君梅各添了一点酒,又给自己倒,几个大人要拦他,看他只浅浅铺了个底,便都笑了起来。
谢云书站起来,双手高举杯子:“四姨,祝你生日快乐,四姨夫,祝你们百年好合。”
“哎哎,”钟佳明和祝君兰都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他们把酒喝了,连连挥手,“好孩子赶紧坐下,吃两口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