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太阳把草木晒得干枯发黄,江边风又大,一旦起火后果不堪设想。
墨鲤翻身而起。
结果没能起来。
腰带被一只手从后面抓住了,差点摔回床上。
墨大夫默默转头,孟戚带着笑意放下手,传音道:“这么大的客栈,想要全部围住至少得三五十人,如果放火,除非他们自己带着火油与引火物,否则必定得去客栈厨房柴房。大夫且去前面看着那黄六,我往柴房走一趟。”
说完没给墨鲤任何“报复”的机会,一个箭步就蹿出去了。
墨鲤:“……”
没关系。
溜得了一时,跑不了一世。
被孟戚这么一打岔,墨鲤也冷静下来。
闰县那番遭遇让他过于紧张了,其实一般江湖人是不会像阿颜普卡、孙掌柜那样谋划周全,能折腾出火烧甘泉汤的阵势。
听这群人话里的意思,是在找一样东西。
这件东西应该是被偷了,负责转递物品的正是那些为军营渡江私贩货物的行脚商人,由于行脚商人携带的货物在上船前要被查验,所以不能夹带在箱子里。既然需要接头,很可能还是荆州的行脚商人跟北边来的行脚商人做的买卖,可以让他们碰面又不引人注意的地方,非常住的客栈莫属。
墨鲤飞快地理清了头绪,他没有走门,而是像孟戚那样从窗那边翻了出去。
窗外是一个荒废的小庭院,客栈兴盛的时候这里应该被打理得不错,花木错落有致,现在只剩下疯长的野草跟乱七八糟堆在一起的杂物。
不是墨鲤想翻窗,主要是门太破。
轻功高手也无法阻止这么的破门推开时发出的声响,只有窗户因天气闷热一直是敞开的。
墨鲤悄无声息地绕过庭院,来到前面的客栈大堂。
行脚商人黄六还在喝酒。
他喝的是南边产的黄酒,三壶都醉不了人。
店家娘子手里拿着一根碎布扎成的长尘尾,漫不经心地驱赶着迎光飞来的蚊虫,嘴里笑着附和。一旦黄六手脚不规矩,她就轻巧地避开。
黄六并不恼,野店客栈的老板娘通常都有这一身招揽客人却又若即若离的本事。
如果轻易就被人沾了便宜,这店怕是开不下去。
这家客栈里有个铁塔似的粗汉做伙计,这会儿就靠在柜台后面打盹,黄六不会真的自找没趣。只是酒过三巡,兜里马上就要塞满银钱,黄六有些飘飘欲仙了。
没过江之前,黄六还担心那两个身份不明的老头碍事,现在坐在熟悉的店里,喝着陈年黄酒,心愈发地定了。
——这是他们行脚商人的地盘,跟店家是多年的老交情,且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两个老东西外加一对祖孙罢了,能出什么事?
“不成了不成了,我要去歇歇。”黄六站起来,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懒散地招呼道,“陶娘子,我这趟来跟王麻子看货,那老小子要是到了,你让伙计敲门叫我。”
“成。”
店家娘子话刚出口,神情陡变。
黄六迟钝地走出去几步,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他迷惑地转过头。
“……!!”
入眼一片雪亮的刀锋。
黄六吓出一身冷汗,瞬间酒也醒了。
他四肢僵硬,身体还维持着半转的姿势,一时竟不能挪动。
客栈门口涌入七八个黑巾蒙面、杀气腾腾的人,他们手持背厚面宽的鬼头刀,活像是来索命的恶鬼。
店家娘子愣了一阵后,挤出一抹笑,柳腰款摆地迎上去:“几位好汉是要住店,还是打尖?这大半夜的,动刀动兵的,叫人怕得慌。嗳……好好,我不说。”
看着忽然横刀指向自己的蒙面人,陶娘子连忙摆手,讨好地后退一步。
柜台后的伙计已经醒了,但是没等他动作,就有两个蒙面人持刀冲着他,逼伙计老老实实地坐回去。
陶娘子给伙计使了个眼色,然后等着这些人发难或者喝问。
结果对方一言不发,倒像是在等什么。
客栈里一片死寂,只有灯花没剪爆出的声音,以及蚊子的嗡嗡响。
陶娘子最先受不住,她斟酌着句子,小心翼翼地问:“这……山有山道,水有水路的,不管几位好汉要找人还是求财,总得报个万儿,留个名姓……”
“闭嘴!”
为首的蒙面人怒喝一声,显得十分恼火。
废物!一群废物!这么长时间,连个火都放不了!
本想着浓烟一起,客栈里的人必然惊慌大叫,住店的人仓皇出逃,而他手下的人堵住几处出口,就能轻轻松松地把人抓到。那件东西如此紧要,接头者必定随身携带,如果藏在店里,老板娘与伙计知情的话,神情肯定会露出端倪。
结果等了半天没等来火。
蒙面人首领出师不利,都想直接杀了客栈里所有人了事。
他杀意一露,陶娘子就感觉到了,她眸光闪动,手掌悄悄缩到身后。
“砍一只脚,再把人带出去。”蒙面人首领恶狠狠地说。
“砍哪个?”
手下傻乎乎地问,首领气得七窍生烟,怒斥:“这客栈里的所有人!”
黄六顿时不好了,他猛地一下跪倒在地,拼命磕头道:“好汉饶命,英雄饶命啊,我一家十几口人全靠小的卖货养活,要是没了腿,一家老小都要活活饿死,饶命啊!”
说着还试图去抱最近的蒙面人大腿,被对方一脚踢开。
黄六在地上滚了三圈,蜷缩着身体趴在地上痛苦地哎哎叫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