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瞧着面前齐整的富察青宁上前跪下谢恩,把子头上的穗子纹丝不动,身形也稳稳的,清脆的嗓子跟鹂鸟儿似的,心下也喜欢。不过在她眼里,除了皇后,到底只是个妾,妾就是个物件儿,摆在那里添光加彩,真正的福分要瞧她的肚子争气不争气。
皇后也赏了一柄白玉如意,其他的缎子珠玉给送永和宫去了。青宁一脸娇羞也到皇后跟前谢恩,见旁边宫女奉茶,顺便接过来伺候了。宫里原不怎么讲究奉妾侍茶,进了宫,就是主子君臣,妃嫔也不像百姓家的妾,到底是有体面的。不过赶到这儿了,皇后也就接了。
太后笑呵呵的瞧在眼里,扭头跟皇后说,“你们主子爷一会儿也过来,他忙,是我赶着请来的。”
青宁知道太后这是为让她见一面,这样晚上临幸时两个人不至于唐突。脸上蓦地升起两片红云,嘴角微微咬着,手顿时不知往哪里放。
皇后只顾跟太后闲话。太后想起过几日便是二月二,问道,“这三日让人把剪刀都收好,也别动针头线脑,本来是民间的说头,可即有这个讲究,还是慎重些,知道敬畏,总是没错的。”
讲究是什么呢,不过是怕宫女嫔妃们乱鼓捣。不定这龙眼睛在宫里哪藏着,二月初一龙睁眼了,你这一瞎戳,戳瞎了龙眼怎么办?龙眼是什么,是天子的眼睛,在宫里可不最忌讳的?
别人还可,在皇太后这里听都听不得。
皇后忙应承,“早嘱咐过的,广储司的衣作、绣作还有针线房,这几日都收了,不许动针线剪刀。还有洒扫,也都开始了。我是最怕虫子的。吩咐过了,把那些炕角里藏一冬的虫子一定细细都扫干净了。还有就是吃食,額涅这里,我想着亲手做些春饼,炒点芥菜豆腐什么的,要不还是做褡裢火烧和粉丝汤?”
皇太后爱吃食,慈宁宫小厨房做这些都是极拿手的。只是二月二当天,不论主子奴才,都要亲自动手。也是图个吉利市。当然,皇后到时候守着瞧就行,真正动手的还是御厨。
皇太后便跟她盘算,是要刚发芽的蕨菜好呢还是荠菜好?一说又说到换夹袄,今年天儿热的快,宫女们不停动,早换了夹袄,可早晚到底还是凉,一不留神就冻病了。
说了没一会儿,外面就听见击掌声音。皇后知道是皇帝到了,起身去迎。
素格跟个透明人一般,缩在皇后身后,连个响都没有。太后皇后婆媳俩唠叨着过二月节,跟平常百姓家一样,听着满是趣味,也不由惦念起阿玛額涅和奶奶。
她们在草原这会儿还是冰天雪地,吃不到荠菜吧?奶奶最好荠菜饺子,往年二月二,她也跟着动手,不过讲究没宫里多,随便动手做个新鲜花样,一家子乐乐呵呵的围坐着吃,席间永常肯定又要被阿玛一通训,奶奶苦着脸,想拦不敢拦,最后还是額涅出面,埋怨一顿好饭被搅和了,阿玛才肯罢休。
这样的日子哪家都一样,可如今,她却只能在这里听太后她们说,宫里的日子是她们的,跟自己无关。
跟着皇后到外面廊下迎皇帝,素格很像瞧瞧青宁要嫁的这个人,到底跟其他人有什么不同,可到底没敢放肆,只偷偷在后面,看见皇帝的大辫子上翠绿的两颗翡翠坠子,和明黄团龙的衣摆。
等皇帝落座,太后笑盈盈叫青宁过来,“给你们主子磕头,以后小心伺候。”
皇帝早瞧见有个打扮跟宫里人不一样的,见纤细的身子跪在金砖上,细溜溜的声音道,“奴才富察氏,恭请皇上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