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孙女儿,凭什么要给别人做主?”
穆广笑了:“她一个毛丫头,有什么主给人做?说到底,阿晨不还姓穆吗?跑到天边,你还是她亲奶奶,人家只是‘外’婆呢。”
秦采芬也笑了:“这话倒也不假。把我孙女儿养胖了,皆大欢喜;若要把她养瘦了,那就有我讲的,没她讲的了。”
在岳母家,穆广把凉簟铺在地上,仰八四叉地躺在上面,双手把女儿推举起来,又收回,再推举起来,女儿咯咯地笑着。
他又把女儿贴到自己宽广的胸脯上。岳母许莲枝端着一碗玉米糊进来,在门外就说:“我们阿晨吃饭饭啰!”
一看这情景,忙说:“哎哟,瞧你们爷俩这亲的,别摔着了。”
看到阿晨咬着穆广的衣服,许莲枝说:“傻丫头,你爸爸那衣服好脏,你也咬啊,什么味道呀?是矿渣味道吧?我们阿晨是大小姐,最不喜欢异味了。你跟爸爸说,妈妈身上有烟味,我都把她赶走了。”
穆广干脆解开衣襟,光着厚实的胸脯,让女儿在上面爬来爬去。
许莲枝靠在门框上,慈爱的目光看着穆广,说:“穆广,是不是当了队长,就特别忙?”
穆广忙坐起来,双手托着女儿,回头说:“还好啊。有点烦神,但是体力活轻多了。”
“那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回来?”
“最近老是下雨,最容易塌方了。我一离开,矿井的安全不放心。”
“你是个有家有室的人。再忙,也不能冷落这一头啊!”
“秦晴生我气了吗?”
“那倒没有,看你们跟牛郎织女似的,妈妈心里过不去。秦晴学校的事太忙了。又想转正,忙里偷闲,抢着瞧一点书。有时候啃一支玉米棒就是一餐。那么个吃法,我们阿晨哪里有奶水呢。妈妈有本事帮你照顾女儿,没本事帮你照顾老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穆广起来,坐到板凳上,圈起胳膊当椅子,让阿晨坐在上面,说:“妈妈,我来喂她吧。”
“你哪晓得喂啊。你到秦晴那里去吧。”接着从穆广手上接过阿晨,“我们阿晨过来,放爸爸滚蛋!”
穆广来到江心洲小学。
在门外,看到一个女学生从秦晴房间出来,在墙根下倒烟灰缸。墙根有几丛洗澡花,红艳艳地开放着。
穆广问:“小同学,秦晴老师房间里有客人吗?”
“没有哇,就我一个人补课呀。”
棕色的烟蒂与水红色的花朵对比着,极不协调。
穆广问:“你这是倒的什么啊?”
“烟灰呀。”女学生很懂事,把烟缸交给穆广,“叔叔,你带进去吧,我走了。”
穆广把烟灰缸背在身后,悄悄地走进秦晴的卧室。
秦晴坐在一把硬木扶手椅上,一身素净的服饰,头发松松挽成一鬟,整个一个美人坯子。从侧面可以看到她苍白的脸颊,薄薄的唇纹,尖尖的鼻准。宽幅裙摆下叠架着两条修长的腿,一只脚的脚跟着地,另一只脚的脚尖上勾。
穆广静静地站着欣赏,心尖的肉,像一只小手攥着那么疼痛。
秦晴一手捏着一本书,另一手藏在后面,一会儿,那只手悠然抬起,指间夹着一支香烟送到唇间,似吸非吸地凑了一口,一缕青烟在她的面前缭绕开来,让她的脸庞也朦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