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静默下来,江燃盯着江烽脸上郑重其事的神情有些怔然,直到片刻后,他才终于理解完了这番话的意思,但眸子却是半垂下来,细密的眼睫在下眼睑投下一片阴影:“不是我心软……哥,可就算我说破天了,周辅深又能蹲几年。”
“甭管蹲多少年,好歹是让他进去了,否则就放任他在外头这么祸害你吗?再说像监狱这种地方,越是心高气傲的人在里头待得就越折磨,周辅深不总是自命不凡吗?我看就是欠顿法治社会的毒打,到里面待上两三年,什么毛病就都不药而愈了。”江烽循循善诱,但江燃在旁却半晌都不搭腔,江烽见状蹙起眉,缓慢地直起身子,审视道:“还是说,燃燃……你怕等他出来会变本加厉?”
江燃仰起头,失血苍白的皮肤衬得眸子更加黑沉,他叹口气:“这都还是其次……更关键的是,哥你忘了,周辅深不是普通的精神病,他还背后还靠着大盛集团这座大山呢。”
“他就是背靠太平洋也不管用。”江烽疾言厉色道:“你当哥做律师这行这么久,就没见过几个特权阶级吗?不谈其他因素,就是闹到这份上,再有钱有势也得判。”
“我知道。”江燃感觉自己额角的神经莫名跳动了一下,他缓了缓,才气弱道:“这件事现在社会关注度那么高,大盛就算再救主心切也不可能往枪口上撞,所以我担心的从来不是周辅深能不能判得了的问题……”
江烽有些猜到了他后面要说什么,突然间沉默了下来,表情却阴晴不定。
到底是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江燃瞬间明白江烽心底的不服,便撑起身子道:“……哥你知道之前周辅深用假身份骗我的时候,就是周成业在帮他打掩护吗?”
迎着江烽陡然变得古怪的脸色,江燃继续道:“很荒唐是吧,可这还不算,等这事败露,我和周辅深闹到派出所后,他还特意打电话来替周辅深跟我道歉……呵呵,那可是商界数一数二的人物啊,就为了他的倒霉儿子能跟我这么个名不见经传小辈赔礼作揖,简直就差明说只要我回到周辅深身边,价码随便开了。我说这些就是想让哥你想想,周成业做到这个地步是为了谁?要是我真照你说的,半点情面不讲,把他老周家的独苗送进监狱了,他能放过我吗?”
这话不假,江燃对此早就深有感触,别看周成业在周辅深近三十年的人生中总是缺席,父子俩连对彼此基本的了解都欠奉,关系也从来不怎么亲近,但真要论起护犊子来,周成业绝对一点都不含糊,要不然也不会放任周辅深胡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总之于周成业而言,周辅深脑袋里的毛病不是家丑,而是他身为父亲没尽到责任而导致的罪过,所以周辅深病得越是厉害,他就越是想要弥补。
江燃想着便苦笑:“……哪怕不能把我送进去和周辅深作伴,但大盛作为互联网这行的龙头企业,要给我找点麻烦简直太容易了。”
他跟IASON战队因为附灵起冲突那会儿,周辅深就曾说过可以帮他找有关部门再检查一遍IASON俱乐部的资质。
假如真这么做了,都不用故意暗箱操作什么结果,只要卡上你几个月,赶不上这次联赛,可能选手一年的时光就这么白费了,这对一个新建战队绝对是致命的打击。
思及此处,他抬起头来直视对方,认真道:“哥,我还想再打电竞。”
江烽面色一僵,转瞬却又握紧了拳,有那么一刹那,他真想说喊出来‘打什么电竞,哥养你一辈子’的话,但马上他理性思维的那一面就告诉他这并不实际。
人生在世,总要有点追求支撑着才能走下去,哪怕是过度溺爱江燃如他,也必须承认这一点。
更何况他也明白,到了今天,江燃缺的已经不是钱了。
站起身来,江烽在病房中漫无目的地转了两圈,最后深吸口气,压下烦躁道:“但如果不把他囚|禁你的事实爆出来,就等于要向警方和大众承认你俩之前是在同居。”
“那就承认,别人怎么想是一回事,现实如何又是另外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