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槊血战的岳节一时却步抬眼一时神情怔然彷佛看到了那个轰然倒塌在阳光里的古老帝国。橤
一道混沌未分的气息彷佛从远古时代降临。
难以描述的恐怖力量几乎贯透了时空随着姞燕如拾级而上的步伐、随着红妆镜的镜光而降临!
为何姞燕如在镜中世界要静止时空?
什么青春永驻当然只是捉弄姜望的玩笑话。
只因为向覆海复仇的力量她舍不得流失半分!
残魂难复独镜难全。要将照妖镜修成照龙镜更是需要等闲衍道难以想象的力量和心血!
她在镜中世界半睡半醒错过了太多事情。橤
比如悄无声息地施以影响、引导红妆镜靠近天府老人的镜花却又在沉睡中未料得胡少孟把接近变成了玩弄。
比如引导红妆镜去往齐国靠近天府秘境再次醒来胡少孟却死在姜望手中。
比如大旸帝国的覆灭末代旸帝的疯狂……
她错过了很多唯独没有错过的就是像搬运过冬粮食一样对力量的贮存。就是对红妆镜日复一日的修炼!
她姞燕如是何人?
乃远古时代人皇八贤臣之姞厌倏的后代生于荣耀之家血统高贵。
她的嫡亲兄长是一手开创了大旸帝国的姞燕秋。橤
而她本人深入魔潮、除厄祸水、搏杀修罗……在姞燕秋的起家过程中亦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在那个群星闪耀的时代里她姞燕如也是其中一颗星辰!
强如覆海要对付她也得靠欺骗靠偷袭。
璀璨星辰为何隐于长夜绝世容颜为何深藏海底?
她本有无限光明的未来而竟只能栖残魂于镜中细数一生种种。
镜中空渡四千载梦里屠龙几万回!
此刻付万恨于一时那种力量令日月为之变色!橤
覆海首当其冲!
无穷的力量在人身本源激荡内府与内府脏器与脏器道元杀道元自己和自己做对抗!他那有资格迈向伟大的道躯体表竟然滴出血珠来。
而他只是看着姞燕如看着姞燕如向他走来慢慢地说道:“为什么谨慎如我要用此身合道?因为我一直以为它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留痕。”
“我就不赘述你再获得一具被现世承认的人身有多难世上还有没有另一个人能够帮到你又愿意给你骗。只说你利用这具身体加速了旸国的覆灭……”姞燕如欣赏着他的表情轻声赞叹:“于我而言真是不错的纪念方式。”
覆海平静地说道:“没有你的旸国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它的覆灭能够补足我修行的资粮我就这样做了仅此而已。”
姞燕如走得并不快但每走一步覆海的超脱之路就崩解一块。
什么人族海族相合什么两道熔铸。她所行处势不两立!橤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姞兰先’这具身体的母亲。对于这具人身的掌控她比覆海更有权柄!
而作为妖庭至宝的照妖镜在修成照龙镜之后倾尽数千年的积累独照此龙完全定得这龙躯动弹不得。
“记得你说过的话吗覆海?”姞燕如声音温柔似乎沉浸在美丽的回忆里:“你说你想成为人类成为一个真正的人永生永世和我在一起……”
覆海强行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很辛苦但尽量轻缓地道:“我说过的每句话我都记得。”
姞燕如嫣然一笑停在天阶半途。抬起无一丝瑕疵的玉手遥对覆海之人身两只手一左一右做出了一个撕纸的动作。
喀!
姜望听到了镜面破裂的声音。橤
他也的确发现了红妆镜表面的裂纹。
可更清晰的裂响出现在覆海的身体。
他体表的红鳞竟被一片片地剥开。不岂止于龙鳞?
随着姞燕如的动作赤红色的龙躯从覆海的体内被硬生生地拔出来。
覆海的额头暴起青筋遮盖青筋的龙盔却先一步血淋淋地离去。
属于覆海的龙族的部分被重新剥离了!
本已经无限接近于完美道躯的覆海在月亮上咬牙挣扎着、挣扎着而变成了一个“红彤彤”的人。橤
像是被剥了皮!
姞燕如看着自己的杰作目光中并没有满意而是继续移动着手指慢条斯理地……将那龙躯撕成碎末使之飘飘洒洒散落在天地之间。
然后才对覆海说道——
“现在你是一个真正的‘人’了。”
他姞兰先现在不仅仅是一个人还是一个永绝超脱之望衍道境界也保不住且还在跌境的人。
山盟海誓犹在耳痴情儿女愿成真!
从无限靠近超脱的层次跌落熔铸得近乎完美的道躯被硬生生剥分……此等痛苦几乎是不可忍受。橤
即便是覆海也几乎咬碎了牙床面容扭曲得如老树皮一般。
但他从头到尾硬是一声痛嚎都没有。
只是在姞燕如撕碎龙躯后的此刻抬起头来逐渐抚平了扭曲的脸静静地看着姞燕如。
他那深邃如宇宙的眼睛里有太多的故事。但他都没有讲。
“现在我们永远在一起了。”他说。
姞燕如哈哈大笑笑得在天阶之上几乎直不起腰。
她笑得按住自己的心口一抽一抽地道:“姜望姜小朋友!你说好不好笑?哈哈哈!哈哈哈……”橤
姜望没有笑。
姞燕如笑了好一阵才止住而在场所有无论人族海族都看着她笑。
笑罢了她拂了拂衣裙直起腰来转过身去再不看覆海一眼。
她眺望远空看到了天涯台上独坐的那个人。想起那些年一起闯荡天下斩妖除魔的日子。
从荒野枯山到莺飞草长。故事何其短。
“你恨我吗?”她最后问。
坐在天涯台持竿独钓的轩辕朔慢慢地摇了摇头:“不恨。”橤
天生贵气如他现在的声音更近于一位宿醉的酒客、落魄的诗人、失意的才子而令他宿醉、落魄、失意的人就在眼前。
这是时隔四千年的再相见。
他说道:“我曾经非常爱你但我也认可人的一生中会有遗憾。我坦然面对我心中的情感我也坦然接受你不爱我这件事情。无论我天资如何长相如何家财万贯或者功成名就……这些都不是你爱我的理由。世界上不存在必然被爱的条件你享有爱一个人或者不爱一个人的自由。”
姞燕如静静地看着他什么话也没有再说。
眉似远山而渐远去眸似烟波而落烟雨。
而后就在这份安静里一片一片地破碎了。破碎在天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