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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梅见月(1 / 2)


x 很显然越国国相龚知良的定力没有文娟英想象的那么好。

又或者说今日之越国对白玉瑕的需求比想象中更急切一些。

但身为一国之相龚知良当然不失仪礼。

他先递帖再登门。四平八稳地走进白府待属下先送上拜礼再远远对出来相迎的白氏主母文娟英行礼:“龚某近日巡视州府恰好路过琅琊念及故交便来拜访嫂夫人……仓促了些还望见谅!”

他与白平甫有旧交白平甫还活着的时候倒还时常来登门至今对文娟英都是以嫂夫人相称。

文娟英乃越国皇室出身自然不会失礼当下与龚知良客套寒暄。

几句之后龚知良便自然地移转视线看到陪在文娟英的白玉瑕语作讶然:“呀今天是什么喜庆日子竟逢我大越骄子恰巧归乡?”

白玉瑕笑道:“白氏潦倒久矣门前向来车马稀。今日竟有您这样的贵客登门这就是最大的喜庆日子。”

文娟英不着痕迹地拧了自己儿子一下笑着引龚知良入座:“可不是巧了么。这人啊年纪大了就怕冷清。春二月是梅见月我就想着梅见梅见怎么没见我儿玉瑕这不写信把他叫回来了——相国这边请琅琊不比会稽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体谅。”

“夫人先请。”龚知良含笑走在边上左右打量忽而一叹:“府中陈设已大不似旧时叫老夫有些陌生——可见这几年忙于国事我确实疏忽了故旧。”

他向文娟英行礼:“真要向您赔个不是。”

“相国说的哪里话。”文娟英连忙将他扶住:“尊府与白氏那是先夫结下来的情谊。但国事私事谁重谁轻老妇人岂有不知?我越国国相理当专注国事。您为国辛苦!何来不是?”

“嫂夫人!您还是叫我知良吧如今这一声声相国老夫听着实在陌生心里不是滋味。”龚知良恳切地道:“倒似是咱们两家的情谊生疏了!”

“您何出此言?一声龚兄弟老妪却也叫得但这相国老妪也当贵之。您为大越操持劳心劳力公私早就一体如何分得开来?”文娟英感慨道:“咱们心中情谊在称呼什么倒不紧要。”

文娟英能在白平甫身死、白玉瑕出走后勉强撑住白氏门庭当然不是个简单的老妇人。与一国国相你言我语也是半点不漏风。

白玉瑕全程笑吟吟的谨守晚辈本分并不轻言。

双方在客厅落座文娟英忽而一拍额头:“今天叫厨房炖了补汤倒不知现在如何了我得去看看——相国你得留下来用饭。这午席不能少了。”

龚知良拱了拱手:“那就有劳嫂夫人。我可不会跟自家人客气!”

对文娟英来说写信把儿子叫回来就是她愿意做的极限了。她绝不愿在场影响儿子的决定。龚知良也必须得理解这一点。

文娟英离开此处还带走了所有服侍的下人。客厅一时空旷。

白玉瑕就安静地坐在那里什么表示都没有仿佛他才是客人。

龚知良叹了一口气:“玉瑕啊许久未见。”

“是有几年了。”白玉瑕微笑道。

龚知良很是感怀:“你是我看着长大的现在这么有出息。我真为你高兴。”

看得出来他很想打感情牌但他也很清醒不敢提及白平甫。

但白玉瑕怎么能够忘记当初在越国朝堂他戴孝问天子要国家给白氏一个交代正是龚知良站出来说“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

看着你长大的长辈在你父亲死后也不能支持你了。

国事为重国家为重。

懂事的人如何能够不理解呢?

白平甫的儿子又怎么能不懂事?

白玉瑕笑了笑:“有劳相国挂念。我现在不过是一个酒楼掌柜诚信经营酒楼老实本分做生意糊口而已。算不得什么有出息。”

“不不。”龚知良摇头道:“我一直知道你是国家栋梁盖世之才。当初黄河之会我也是力主让你出战。你果然也展现了风采为国家添光。”

白玉瑕笑着看他说。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龚知良继续道:“你现在只是欠缺一座天下台让你展示你这么多年蓄养的华光。一朝光芒放尽天下应知你名。”

“烛火之光放尽就没了只剩烛泪叫人哀。”白玉瑕笑道:“还是省着点放。”

“人生在世何人不是泪烛?都是一生燃到死点滴到长夜。”龚知良很是热切:“你的光芒不同于别人。你是可以照亮这片天空的。”

“嘶这如何敢听?咱们还是说天下台吧。”白玉瑕道:“您说的这天下台是指?”

龚知良道:“这琅琊是玉石之城越国处天下之要。是蛟龙之地英雄之土。正是梧桐高竖待凤飞可称天下台也。”

白玉瑕‘噢’了一声:“我以为您说的天下台是指星月原呢。我在白玉京酒楼其实也尽展才华东家连账本都不查的。”

龚知良长叹一声开出条件:“昔日因革氏之倾轧使我良才弃国。此国家之恨事亦为老朽无眠之憾!”

他看着白玉瑕:“今日胡不归?玉瑕已壮当雪辱也。”

革氏之倾轧……吗?

当年姜望提前示警越国早有准备护国大阵仍在一位越国名门之主、位列九卿的大员却在自己的封地里被杀了。

这事情是直到今天才被人知道吗?

革蜚当年驱虎吞狼坐视白氏家主白平甫之死这是明眼人都看得到的真相!

但是当年的白玉瑕想要说话说不出话来。

今天的白玉瑕一言未发龚知良却主动来说“当雪辱也”。

世间事几多磋磨!

白玉瑕很想大笑但他这样的聪明人当然不会笑出声音来。

他可以离国。他的母亲姓文不可能走。白氏扎根此地多少年不可能离开琅琊。

龚知良的要求在条件里。

找谁雪辱?去杀一个疯子吗?

龚知良知道一个疯子必然不能解恨所以说“革氏”。

这是国相的意思当然更是国君的意思。

国家可以支持白家去蛇吞象。

但今日之白氏要吞革氏他白玉瑕就必须要归国不然这件事情不可能完成。

“相国真是太抬举我白玉瑕算什么壮?”白玉瑕微笑道:“真正壮的那个人报仇不看背景提剑上天京。”

龚知良的眼神顿时慎重了许多和缓地道:“当然老夫只是建议我知你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

姜阁老的虎皮真好用。

白玉瑕心下嬉笑面上只道:“我还很年轻太幼稚。很多事情都需要长者提点不然前路实在难堪。”

龚知良瞧着他十分欣慰:“贤侄如此优秀还如此清醒白氏振兴近在眼前了!”

在国家飘摇的此刻白玉瑕若肯归国白氏振兴确实是没什么问题。

但今日之越国白氏还有振兴的必要吗?

高政都死了革蜚也疯了。

白玉瑕并不认为自己有对抗楚国的能力。

他不是不愿为国牺牲的人在观河台他也拼死为战被项北打得濒死。他也曾为国立志愿意如历代先辈般穷极一生寻找越国前进的可能。

但在戴孝弃国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拼死为国的义务了。

他也不认为自己是越国人。

当初追随武安侯门下他是齐人。如今在白玉京酒楼当掌柜他是无国无派的人。

“相国去用饭吧?”白玉瑕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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