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国公再怎么理解战争的残酷性也不可能完全对自己长孙的战死无怨。
尤其是以赤撄的精锐程度、以左光烈的绝世之姿即便是在河谷惨败的局势下也足该能保住性命才是……
可项龙骧却把他放到了死地。
要左家在这种情况下还帮手项家实是难能。
不打压项家是大楚淮国公的器量。
不帮扶项家却是一位祖父的哀伤。
“但有些事情你做没做只有你自己知道。”姜望深有感触地道:“别人如果觉得你做了你怎么解释都无用。一个人只要有了定见任何人都无法说服他。”
任何一个被冤枉过的人应该都知道那种有苦难言的感觉。
明明你什么都没有做但旁人言之凿凿。
将谎言重复几遍路人这边听一耳朵那边听一耳朵便奉为真理。
所谓积毁销骨众口铄金便是如此。
若不是姜望相信左光殊又自己接触过淮国公只怕他也会觉得左氏真的因为左光烈之死在打压项家。
因为这太“合情合理”。
用兵弄险致使左光烈这样的绝世天骄战死左氏怎么可能不恨项家入骨?
淮国公权势滔天既然有力量“报仇”怎么可能不趁机动动手脚?
人们可以想当然地分析一切得出所谓“合情合理”的结论唯独不会考虑淮国公本人的器量。
因为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拥有那样的器量。
人们不会相信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不会相信自己不曾拥有的东西。
久而久之就连项家人自己都信了。
要不然他们的真君战死沙场为国尽忠。便是有罪也尽赎了。何以朝野上下有那么多只手要将他们扯入泥潭?
这难道不是有人在背后操纵吗?
当然对于这些声音或许淮国公本人并不在意。
但项家人不可能不在意项北不可能不在意。
这就是他和左光殊的矛盾所在。
左光殊道:“其实项北虽然狂傲但以前不是如此骄横。
只是现在以这样一副样貌来维持项家的强大假象。
毕竟项龙骧战死时特意将那杆盖世戟留给他让他做项家的继承人。
他若不能表现出横压同辈的姿态不足以在家族真君陨落的时候让人忌惮项家的未来。
我想他未必真就认定是我爷爷打压了他们项家只是他并非嫡脉出身凭借着项龙骧的余威才得以成为家族继承人他必须要考虑项氏族人的意志。”
姜望目有讶色
左光殊的羞涩。腼腆、稚嫩常常会让他不自觉的把左光殊当小孩子看。
但其实这个少年也已经十六岁。
是在楚国最顶级的权贵家族里长大的、从小接受过最顶级教育的少年。
在左光烈战死之后是被作为家族继承人培养的。
他看问题其实可以很透彻。
姜望看着他期待这个小弟还能说些什么。
左光殊语气平淡地道:“我不恨他。但也不会宽容他。
现在是我技不如人合该受辱。等我超过他的时候我也会在路过他的时候踩他一次靠我自己的力量。
然而我的确没有杀死他的想法。
他的生死与我无关他的未来看他自己的造化。
左家和项家的情分在河谷就已经断绝了。
我与他项北更没有情分可言。”
“理当如此!”姜望点点头表示满意又道:“说说其他人吧这次山海境之行太寅、项北都没什么可虑。”
左光殊也就继续道:“楚煜之请的助拳天骄是丹国的萧恕。”
姜望对萧恕有印象其人的表现还算亮眼毕竟击败了触悯但那一战是触悯战略性放弃所以也看不出太多。
后来在内府场十六进八的比赛里惨败于秦至臻之手。
这样一个帮手不能算弱。
毕竟能够参与黄河之会的天骄已经是各国顶尖天骄。
但在姜望这个黄河魁首面前连八强都没能打进的萧恕确实也谈不上威胁。
姜望并不说话只以眼神示意——
下一个。
“伍陵请来的助拳高手是越国的外楼境天骄革蜚。”左光殊介绍道。
越国外楼境第一天骄革蜚也是黄河之会外楼场八强被魏国燕少飞所击败。
姜望只是隐约记得个名字对此人的印象还不如越国内府境的白玉瑕深刻。盖因外楼场的其它几场比赛太精彩革蜚输给魏国燕少飞的那一场根本没有几个人关注。
能进黄河之会八强的已经值得重视了更何况还是外楼场的八强。
但姜望只是问:“还有呢?”
左光殊于是继续道:“钟离炎请来助拳的人是理国的范无术。”
这倒是个很有故事的人物十五年颓废十年修行一飞冲天。在黄河之会上也进了外楼场八强最后是被中山渭孙所击败。
虽然姜望亦未曾关注那一战但对这个范无术还是有一些道听途说的印象的。说起来其人同钟离炎的经历颇有相似之处难怪能志趣相投搅合在一起。
不过对姜望来说若让他以现在的实力去审视去年的黄河之会外楼场除了六大霸主国的天骄也就一个掌握须尽欢的燕少飞需要重视。
说起来也都是列国天骄是天下数得着的年轻俊彦。
但时至如今一步步走到现在的姜爵爷也的确有了睥睨同辈的资格。
因为他是第一。
是黄河之会群星闪耀时最璀璨的那一个。
听罢左光殊介绍的这些人姜爵爷朗声而笑自信豪越:“我观天下英雄不过尔尔!光殊我先前已经在信里说过现在当着你的面再说一次——这次山海境必叫你得魁名!”
左光殊道:“还有一个斗昭我没说呢!”
“斗昭请了谁来?”姜望止住笑声问道。
“他谁也没请。”左光殊瞧着他的脸色说道:“还说什么都是些土鸡瓦狗他恨不得捆住一只手哪里需要请人助拳!”
“光殊到时候咱们一起上!”姜爵爷气势汹汹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