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着北斗!
人们自觉或者不自觉地凝望过去。
那立在万军阵前独对绝世天骄重玄遵的青衫男子一时间势如龙起给人以一种“磅礴”的感受!
上照北斗下显万军。
所谓不倾之峰所谓不竭之河所谓顶天立地所谓举世无双!
古今何来此外楼?
见到这一幕的人谁能不为之动容?
便是对重玄遵再有信心的人见得此情此景此势此人在这一刻也难免有几分动摇。
此何人哉?
何能敌也!
但对姜望来说这还远未结束。
这只是一个开始。
虽则四楼已成虽则贯通了星路秘法和七星圣楼秘法、完成了前无古人的七星四楼。
但他还未触摸自己的道途。
外楼之境有三个重要的层次。
是为四楼圆满神通外楼道途外楼!
四楼圆满自不必说内显藏星之海外照遥远星穹。星穹圣楼从一到四是小境的跃升更是修行者逐渐锚定自己“位置”的过程。
而以战力论道途未见得就有神通强。
但从境界来说道途才是此境根本是真正区别于绝顶外楼与普通外楼修士的一种存在。
神通修士有可能探索到外楼层次最可怕的杀力但无法掌握道途的人不可能成就“洞彻真实”的境界。
前辈先贤早早定下康庄大道以诸如威、诚、仁、杀之类的四字为后辈弟子铺开道途使千万人行一路大大提高了成就神临的可能。
所谓“道理”凭之气壮凭之身高凭之昂首挺胸、勇往直前。
可即便如此也一定是熟读经典能够明了先贤真义的人才可以捕捉到那贯以一生的道路。
在佛是“慈悲为怀”。在儒是“义之所在”。
今日之修士能成神临者万中无一也已经是先贤开拓后的结果。
而姜望这样的人走的是最难的路追寻的是属于他自己的道途。
当然也读过道经当然也背过史书儒家经典也读过一些兵家典籍也翻过几眼。成日里被苦觉缠磨净礼小师弟前小师弟后地叫着也很难对佛家经典完全没有印象。乃至于身在天下强国有爵有名……
他当然是知道那些道路的。
当然有模糊的概念知道怎么可以相对容易地去走。
但他还是选择自己的路。
验证自我砥砺此心。
那条最自由……也最危险的路!
是为……【真我】。
对于道途的觉察姜望其实很早就拥有。
他一直是一个知道自己要往哪里走的人。
然而他也非常明白这条路是有多么的不可揣度。
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
这是万古以来争论不休的哲思。
姜望不认为自己有洞彻人生的智慧也绝不敢在先贤的议论上做盖棺之言。但是在他有限的人生经历里看来……
人生而神魔一体善恶皆具。
人有发乎本性的悲悯人也有生命本欲的索求。
他绝不强求别人如何不会视自己的道路为唯一真理。
但是他认为自己倘若要追求本性真我的力量就一定要为自己铸就囚魔之牢笼。
人本能地向往阳光、干净、美好。
可那些幽暗、放纵、堕落是不是也是本能?
有生之灵生而兼具神魔两性。
一念为善一念为恶。
见人饥寒心生悲悯欲为披衣欲舍饭食当然是真我。
怒发冲冠欲拔剑饥欲食寒欲衣欲显名欲登高……是不是真我?
道法儒兵释墨……这些宗派先贤定下的道途四字是导人向善、教化世人的路。具有无上伟力无上德行。
而姜望效仿百家修士自己给自己立下的四字。
所谓信所谓诚所谓仁所谓武。
有些是他的坚持有些是他的德行有些是他的道路有些是他的追求。
但同时……都是他的束缚是他的囚笼是他的“矩”。
信、诚、仁、武他以此四德自锢并非是自我标榜而恰恰是为了坚守本心。为的是不让道途偏斜为的是不让自己走入“歧途”!
他很早就意识到自己道途的强大但同时也意识到它的危险、它的未知它的不可掌控。
所以为什么他要一步一个脚印所以为什么他要克己自制?
他难道不可以一念成魔?
若是只为强大早在兀魇都山脉下的上古魔窟里他就可以这样做。
面对雷贵妃旧案在一个接一个的冰冷事实前在极具压迫感的死亡气息里他告诉自己要克制。克制愤怒。
面对北衙都尉之实权面对一步登高的机会时他告诉自己要克制。克制急躁。
孤身离开不赎城的时候他告诉自己要克制。克制仇恨。
他不是不可以更快地修行、更快地拥有力量、更快地得到收获但是他要走一条更长远的路。
人生当然有很多的选择可是他总会想起。
他总会想起——
在枫林城飞马巷的那个家里他抱着姜安安坐在屋顶上仰望星空。
“你记得我跟你说过星星么?爹在那里宋姨娘也去了那里。”
“好远呐。”
“是啊好远。”
可是我的妹妹姜安安。
可是那个抱着妹妹的少年郎。
你要知道——
星星死去了星光还在长夜里。
于是一步一痕于是遥途至今。
姜望在铸造自己的“囚魔之笼”而探索自己的“神临之路”。
神临于他人是“我如神临”。
于他自己在这样的意义之外更是在人性之中制约“魔性”之后显现“神性”……是此“神临”。
在人们的视野里。
在四大圣楼、七星之路的连照下。
姜望又一次发生了变化。
他的眼睛干干净净里间是毫无约束的战意汹涌。
他的身姿挺拔直似只身将天地撑起。
他变得更真实也更自我。
他现在当然还是在外楼的境界可是他自信已经不输重玄遵。
且夫四楼为囚笼。
如此定心猿降意马能悟空。
效法先贤追寻“随心所欲而不逾矩”的无上境界!
……
……
……
……
(1“星星死去了星光还在长夜里。”——情何以甚·《关于我的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