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说这肉哪里偷的,不然就拉你去见官。”
小巷里,七八个孩子将小巷的两头堵住,义愤填膺的盯着小巷中间的一个孩子,在这孩子的手中,提着一块猪肉,足有半斤。
这孩子穿得很是简单,远不如其他孩子那般华丽,一件满是补丁的麻衣笼罩着单薄的身子,一张黝黑的小脸毫无怯色。
孩子名叫安宁,十四岁,并非小镇人士,而是南边山里的孩子。
安宁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早晨背柴过来换钱,刚好遇到张屠夫给有钱人家送肉,被叫去帮忙,所以送了他这半斤猪肉。
安宁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因为他很清楚,就算解释,这些人也不会信。
兵荒马乱的年代里,一般人吃饭都成问题,更别说肉,说到底,这些人的目的,无非就是自己手中的肉。
他们虽然穿得比自己好,当然也不会饿着,但要想吃肉,恐怕也得等到逢年过节。
见安宁没有回应,领头的孩子命令道:“将肉拿过来!”
就有一个孩子上前,伸手就去抓那块肉。
安宁突然抬头盯着他,怒斥道:“放开!”
那孩子吓了一跳,缩回了手。
领头的孩子快步上前,跳起直接一脚踹在安宁背上,这一脚力道不小,安宁一个踉跄,几乎扑倒。
如此一来,其他孩子也冲上来,踢的踢,打的打,抢的抢肉,那块肉很快就被人抢了过去。
领头的孩子接过被抢来的肉,双眼放光,然后恶狠狠的道:“臭乞丐也想吃肉?给我往死里打!”
面对这么多人的拳打脚踢,安宁根本无法躲避,更无法抵挡,跌倒在地。
突然,一个孩子发出一声惨呼,双眼一翻,倒在地上,其他孩子也快速散开。
安宁从地上爬起来,头发散乱,满身尘土,身上多处红肿,嘴角还带着血迹,在他手上,拿着半截砖头,沾染了鲜血。
他双眼血红,盯着那些孩子,谁被他盯着,就不由自主的后退。
他很快锁定那个领头的孩子,这人被他盯着,明显有些慌乱,看了一眼手中的肉,转身就跑。
他跑得很快,但却快不过安宁手中的砖头。
那半截砖头不偏不倚就摔在他的后脑勺上,只听一身哀嚎,这人便扑倒在地,那块肉也摔在墙角的尘土中。
不知谁惊呼一声“杀人了”,所有孩子仓惶逃窜,先前被安宁一砖头拍在脑门上的孩子也很快爬起来,手捂着脑袋跟上同伴。
安宁走上前,也不看那领头的孩子是死是活,重新提起墙角的肉,转身走出小巷。
一个没爹没妈的孩子,能在兵荒马乱的年代活下来,安宁很清楚什么时候该服软,什么时候该发狠。
将肉交出去,或许少挨一顿打,但肯定要多挨一顿饿。
挨打不可怕,挨饿的滋味,安宁比谁都清楚。
出了小镇,天色昏沉,似要下雨。
安宁脚步加快,很快便进了山。
不管那孩子是死是活,都不会有人知道是他,也不会有人找到这里来。
沿着溪流而上,很快便有一个小村庄,稀疏坐落着十几户人家,此时天色已晚,村子里开始升起炊烟。
安宁并没有进村,而是走进了旁边的一片竹林。
浓密的竹林中,搭建着一栋小木屋,伴有鸡鸣。
听到这个声音,他那张小脸上顿时浮现出笑容,脚步也变得格外轻快。
在木屋旁,用竹条围了一个栅栏,栅栏里有很多鸡,安宁就站在栅栏外,看着那些鸡,脸上满是幸福的喜悦。
这些鸡,就是他全部的财产。
只要看着栅栏里的鸡越来越多,他就会觉得日子越来越好。
兴许是看够了,兴许是天空开始落雨,安宁便提着那半斤猪肉,走向木屋。
木屋很小,破败不堪,只要稍大一点的风,就能将之整个拔起,但这里不会有大风,多大的风,都会被浓密的竹林挡下。
打水,洗肉,切肉,下锅,熬油,再将多余的油盛装,放水,一气呵成,只需等锅里的水沸腾,便是一锅香喷喷的肉汤。
安宁坐在木墩上,安心等待。
雨开始变大,屋子也开始漏雨。
安宁不由得抬起头,满是担忧。
竹林能帮他挡下大风,却挡不住这雨。
他从兜里摸出几枚铜板,又从墙角的石堆里拿出一个竹筒,将竹筒里的铜板倒出来,一枚一枚的扒开,细细数着。
看来明天回来,得背一些瓦片了。
这时候,门外突然传来拍门声,很急,但显得有气无力。
安宁慌乱将铜板抓起,快速塞进竹筒中,然后胡乱塞进那堆石头里,这才起身去开门。
门外大雨如瀑,却空无一人。
安宁皱起眉头,正准备关上门,一道人影突然从门的一侧出现,直挺挺的摔在门前。
这突然的变故吓得安宁三魂仅剩一魂,七魄全无,跌坐在地上,愣愣的望着倒在门外那人。
那几乎不能算是一个人,因为任何一个人,脸色绝没有那么白,因为任何一个人,受了那么重的伤,绝不可能还活着。
在火光的照耀下,她脸色苍白的毫无血色,嘴唇也苍白得透着紫色,她应该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但此刻是闭着的,所以安宁看不到。
安宁几乎可以确定,这人已经死了,因为他是见过死人的,样子就跟这人差不多。
可就在这时,她那双闭着的双眼突然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