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她派人跟着他,她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他还有一个亲妹妹,并且这个妹妹不是别人,正是张珏;她也不会知道他弃儿女与年迈的公公不顾,甚至违背了给她的诺言,自作主张入了宫;更不会知道她在危难之中时,他趁机深夜外?出,是为了等一个陌生的女人。
原来她所以为自己曾拥有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虚幻,挚交的欺瞒,夫郎的背叛,一切的一切,都在前日她见到陆飞的那一刻全部破碎。
她试图让自己忙起来,但夜深人静的时候,所有的压制都是徒劳,痛苦甚至变本加厉。
“小姑姑,你流血了。”
小外甥稚嫩的声音打破了杨思焕的沉思。
车缓缓停在杨府门口,春春忙跳下车,牵着多多的手往府里走。
多多不肯走,急得要命:“春春,小姑姑的耳朵在流血。”
春春回头看了一眼,转而低声哄道:“怎么会呢?表少爷,您看花眼了,小的带您去歇息吧。”
待人都散去,杨思焕才下了车,抬脚径自走到书房,狠狠将手中攥着的耳钉掷到地上,积郁了许久的情绪都在这一瞬间爆发,她靠着门板滑坐到地上,终于哑然大哭起来。
春春安顿完多多,刚出房门就听到书房这边传来的闷响,以为是猫碰倒了书架上的书,并没有在意,但他还是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推门,却发现推不开,便知道有人在里面。
想来也只有杨思焕了,这么?晚了,她人在里面,却不开灯,春春想起方才在车里时,他分?明看到杨思焕硬生生从右耳垂上拽下耳钉,那枚虽不起眼,却象征着已婚的耳钉。
耳钉多为男子的配饰,戴在左耳上,即为有了婚约,戴在右耳上,表示已婚,女子则很少有戴的,多半是上门儿媳,为了显示诚意,会戴耳钉表示自己已有正夫,不想在外面再勾搭其他男人了。
而朝中大臣大多是三夫四侍,基本没人会戴耳钉,只有杨思焕自成亲之后,再也没摘下过它,而今她狠狠拽下耳钉,这是前所未有的事。
春春知道定?是自己之前说的话里不好,惹了自家大人不痛快,便敲门道:“大人,是您在里面吗?”
里屋没有一点声响,春春继续道:“大人,您的病刚好,可不能再挨冻了。”
良久,里面才传来淡淡的一句:“我没事。”
春春闻言再不敢多言,只得一步一回头的往院外走,他离开,就被一个人从后面喊住:“站住!”
春春回过头,把?手里的灯笼抬高,才看清来人是县丞周威。
“周大人,这么?晚了,您是来接表少爷的吗?”
周威没有管他,自顾自地乱转一通,又折了回来,问:“你家大人呢?”
春春想着杨思焕现在心情不好,应该不希望有人打扰,便回她:“这大半夜的,我家大人自然是在睡觉了。”
周威将灯笼一掷:“我去她卧房找过了,根本没在。”
春春也发现了,这个周威似乎总是仗着自己是杨思焕大嫂的身份,不把?杨思焕这个上司放在眼里,只是杨思焕脾气好,从不与她计较,但这大半夜的,直接闯到府里、甚至直入卧室找人,实在太过分?了。
“大人,不瞒您说,自打门子请假回家过年去,小的就总是提心吊胆,生怕府里丢了什么?东西。这才到处转转,可巧才碰见您,敢问您半夜来府中,所为何事啊?”
周威闻言马上会出他话里的意思,他这是说她是贼?但她顾不得生气,只是又问他:“你们大人去哪了?出大事了,山匪劫道,放火烧了南山,都惊动路过的官兵了。”
“那叫我家大人有何用啊?”
周威被这话噎了一回,终是冷笑一声:“是,是没用了,那劳你通知你家大人一声,早点收拾行李,回徽州老家种田去吧。”说着,她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春春的肩膀:“刘都督路过咱们的地界遭了山匪,现在她人在城外安营,大半夜的,别说她一个县令,连府台得了消息,都快马加鞭要亲自过来请罪了。”
杨思焕在书房,听到周威的话,便去推开北边的轩窗,隐约还能看到未被扑灭的山火。
“吹得是西北风,得加派些人手,安排山民撤出来。”
周威听到推门的声音,回过头,看到杨思焕从书房出来,说话的嗓音有些沙哑。
但她没有多问什么?,只是跟了上去:“这个不用担心,官兵已经在灭火了,相信很快就能扑灭。只是都督那里不好交代,毕竟是在我们的地界出的事。”
杨思焕踏上还未来得及卸套的马车,周威一面说话,一面也准备跟着一起上车,却被杨思焕打断:“都督也好,府台也罢,现在都顾不上那么多,只是这火,没那么容易被扑灭,很有可能整座山都保不住了,附近的田地相接…”
杨思焕说着话,突然就沉默了,周威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果然方才还很小的火势,眨眼的功夫已经清晰可见了。看样子,难道真的严重到这个程度了?当?真如此,岂不是会有上百亩田的庄稼要被火烧光?
周威觉得头皮发麻,她来时只想着如何请罪,现在看来,是罪不可赦了。
“上车。”杨思焕道,“我有一个法子,或许可以试一试。”
周威立刻跳上车,坐到杨思焕对面,看了她几眼,终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你哭过了?”
又问:“为什么??”
杨思焕仍是默不作声地望着窗外?,眼看着天色渐渐变亮,山火又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