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棚搭在堂屋门外,门内停了棺木,棺盖尚未合上,要等下葬前晚才会盖棺。
棺前的小木桌上,燃着长明油灯,供了祭品。
陆家人少,张氏和钱钏做为女眷,和家中男丁陆栓儿陆濯陆桢三兄弟,皆穿了孝衣,分列灵堂两旁。
除了早中晚三次哭灵外,凡有来祭奠者,男女都得磕头回礼。
陆栓儿是傻子,不过在灵堂跪了一会儿便呆不住了,先是东张西望,后便想过张氏这边来,却见钱钏瞪他的眼神,手还往肩上比划,又吓得不敢过来。
张氏唤他,他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这会儿族人都在,她不愿当众发作钱钏,只没好气道:“你去那边!”
等钱钏乖乖跪坐到陆桢身旁,陆栓儿方高高兴兴到张氏身边去。
尚不知愁滋味的陆桢有许多悄悄话要和她说,见她来了,正转了头要开口,刚刚出去的陆濯偏偏回转来,他忙缩起脑袋继续装鹌鹑。
往后两日,钱钏一直跪坐在陆桢和陆濯身旁,反正族里没人说,她就乐得当不知道——她才不要到张氏那里听她唠叨呢。
来吊唁的没甚么外人,除了李家派人来过一回,其他都是族人。
哪知到第六日上,家里突然来了生人。
那是一行七八人,几个家仆簇拥着一位公子哥儿,打听得这是陆伏贵家,便要进门。
守在陆家门外,负责迎客的族人便问其姓名来处。
其中一位年纪四十多岁的家仆上前道:“小姓田,陆兄与我当日同在常家当差,因此是旧相识。某因要南下,路过此处,晓得他家在此,本想来叙叙旧。哪知,方才才听村里人说,陆兄竟驾鹤西去了……”
姓田的说得情真,手中还提着纸扎供品等物,迎客得族人便信以为真,便要将人引进去。
那一行七八人拥着那位公子哥儿,正要一起进到陆家,却被迎客族人拦下:“我陆伯伯还未满头七,您这边人多,进去怕不干净,若冲撞了,就不好了!”
姓田的家仆点点头,知道他们这么多人,若全去,实在不够尊重;况且,他们虽是去找人,但这陆家简单,小小一幢院子一目了然,实在用不了这许多人。
便转身与那位公子哥儿商议。
那公子哥儿先是不同意,后来不知那位家仆说了甚么,便点头应了。
最后,公子哥儿并姓田的,和另外一位随从,一起进了陆家。
三人在堂屋门外的灵堂处站定。
那位姓田的将纸扎供品奉上,对着灵堂深深拜下。
公子哥儿和另外一位家仆则缀在后头站着不动,只对着灵堂里头的人瞧来瞧去。
钱钏正和陆桢说着悄悄话,忽见外头来了生人,便偷眼一望,竟是两个熟人。
为首正在拜的,正是前几日租了李家院子的田大哥,另一位站在公子哥儿身旁的,则是老谢。
这可奇了,他们来做什么?他们竟然识得陆伏贵?
她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和那些人相识,更不愿意被张氏晓得自己得了银钱,便将头深深埋在颈间,生怕他们瞧出来。
田大哥拜完,该家属回礼,钱钏因在男丁那边,便缩着脖子,学着前几日的样子,行了跪礼。
老谢则和主家站在田大哥身后嘀咕:“看着也不像啊,都才几岁大……”
“嗯……那一个算来,也该有十几岁了。”公子哥儿道。
老谢点点头,“听说那孩子读过书?现在不知道还念不念了!”
公子哥儿摇摇头,未出声。
老谢便招手,问带他们进来的迎客族人:“听说,陆兄有一位儿子在读书的?是哪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