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酒……”
杯刚沾嘴,涟妃就察觉出不对劲了。她抬起波光潋滟的眼望向面前穿着龙袍的男人,朱唇微启。
“涟妃,不要怨朕。五胡乱华,你本是匈奴进献的女子,你若不死,军心不定啊!”
涟妃怔了两秒,倏地咧开嘴笑了。
“臣妾早该料到的。”她幽幽望向帝王,“是我错了。原以为觅得良人,没想到……”
话还没说完,鲜血便从涟妃的口中奔涌而出。她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十余年的枕边人,缓缓倒在地上。
“停!谢笑书,你怎么又死在台中央了?”导演从椅子上站起来,叉腰向台上喊道。
谢笑书一个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抹了把下巴上的道具血。
“胡导,我倒在这儿有问题吗?”
“你倒中间一会儿主角出来在哪儿演啊?我不都说了让你往边上去点么?”
“可这一幕要再往边上走,我就偏台了呀!”
台下的导演翻了个白眼,不耐烦挥挥手,“你偏什么台,主角站不到中间才叫偏台!好了咱们停五分钟,一会儿再继续。”
周围人松了口气,立刻散开了。谢笑书撇了撇嘴,有点儿不情愿地从台下走下来。她从包里翻出湿巾,一下一下擦拭着下巴。
“笑书,有个事我跟你说下。”副导搓着手走过来,面露难色,“就咱们那个新戏《春香盛夏》……”
谢笑书心里一咯噔,手上的动作一顿,“怎么了?”
“春香现在可能要换樱子演。”
看谢笑书瞪圆眼睛,副导连忙又补了句,“不过还没最后定呢,没定!”
“可之前不已经定好我演了吗?”
导演垂下眼,躲躲闪闪不看她视线,“这个,随时有可能变动的嘛……大家也是多方综合考虑。你先别急,这不还没最终拍板么,都有机会,都有机会……”
完了。谢笑书心里一凉,小脸也跟着垮了。她木着脸点点头,知道现在多说也无益。
“好了精神点,一会儿咱还得继续排呢。那边我会帮你说话的。”领导们很懂打一巴掌给个枣的道理,“对了,一会儿你记得——”
“知道了。”谢笑书干巴巴道,“一会儿我死远一点儿!”
排了半个晚上才结束。谢笑书拖着长长的裙摆回到后台,刚拿出卸妆棉,手机响了。
“妈?”
“笑笑啊,下班没?”
“刚下班。咋了妈?”
“没啥事儿。妈就问你,你过年能不能早两天回来啊?你刘大姨二叔家的三外甥今年也回来了,你俩找个时间见一面?”
一听见“大姨二叔”这样的词,谢笑书就一个头两个大。她仰头冲天花板发出一声听不见的呼喊,耐着性子回老妈话。
“妈!我不都说了再过两年么,您别操心了!”
“不操心?我怎么能不操心!”话筒里的音量陡然高了八度,“还等两年?你转眼都三十了,怎么一点儿不着急呢!”
“我二十五……”谢笑书弱声反驳,随后伸直胳膊把话筒拿得远远的。
“你叔家的姑娘跟你一样大,都俩孩子了!”
“你再拖就来不及了!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啊?”
……
这些话都听烂了。
谢笑书不搭理电话里的喋喋不休,手机扔一边,她自顾自继续卸妆。
舞台妆浓厚,彩妆和假血已经糊成一片,但依然能看出这张脸颜值超群。
谢笑书不知道从了那位神仙祖宗的基因,天生一副异域脸,高鼻深目的,像混血又像少数民族的美女。
她很漂亮,五官单拆来看每一样都是整容模板:天然的欧式平行大双,翘密的黑睫毛,秀挺的高鼻梁,花瓣一样嫣红的小薄唇。这脸从小就有人夸,都说她像活体小芭比。
长相标志,却一点不网红脸。天然的嘛,美得和谐。她五官西式立体,骨向却十分含蓄,下颌流畅不见颧骨,脸蛋胶原蛋白满满,卖萌装可爱也不违和。再加上鼻尖一颗小黑痣,整张脸又平添了几分俏皮生动。
谢笑书从小练舞,身材体态也是一流,用她好朋友顾圆方的话来说就是“大概跟我不是一个物种”,“认识你我信了有卡姿兰大眼睛”。
照理说,谢笑书大美女的演员路应该顺风顺水才对,但事实非也。演员长相有辨识度是好事,但她长得太有地域特色了,反而限制了戏路。就比如这次戏吧,本来她定的是女二号皇后,但偏偏因为“长得像少数”,最后还是去演胡人妃子了……
唉,说起来都是泪。
谢笑书妆卸了一半,听着手机里的动静小了点。她重新举起话筒,只听清最后一句“要是再没对象你也别回家过年了!”
“哎妈——”谢笑书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就只有嘟嘟声了。
“我滴亲妈哟,我到哪儿给你大变活人啊……”她仰倒在椅子上,欲哭无泪。
草草卸完妆,谢笑书裹紧大衣,跑到剧团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一碗关东煮。
演一天死人苦,面临截胡心更累。老妈还要催婚,她有家不能回。关东煮都暖不了这拔凉拔凉的心啊,她觉得自己简直比小萝卜头还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