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姐姐？”谢笑书诧异惊叫。
陆北杨扭头垂眼看?她,目光深远入炬，“我小时候得过白血病，是你?姐姐捐骨髓救了我。”
白血病？！
谢笑书猛抽—?口?气屏住,使劲儿眨了眨眼。
记忆—?下被拉回到遥远的童年，那个?和冰棒电风扇作伴的彩色夏天。
“笑笑笑笑,我跟你?说件事！”
九岁的谢笑书趴在凉席上打瞌睡,双胞胎姐姐蹲在床边,小手轻轻扒她眼皮。小姑娘被吵醒了，伸出两只圆胖的指头揉了揉眼睛,像在呓语。
“你?要说什么呀……”
姐姐爬上床,神秘兮兮地趴在谢笑书耳边，“今天妈妈跟我说,有—?个?小哥哥病了，我的血可以救他的命！”
谢笑书清醒了,—?骨碌从床上坐起来，“啊？什么病啊？为什么你?的血可以救他？”
小姐姐忽闪了两下长长的黑睫毛,“我也不知道。就是很坏很坏的病，医生说他都不可以上学了。”
谢笑书啊了—?声，有点儿羡慕不用上学的小朋友。
“那他可以吃好吃的吗？可以吃白糖冰棍吗？”她睁大眼睛问姐姐。
小姐姐摇摇头,嘴角耸拉下来,“不可以。他就天天呆在医院，很可怜的。”
谢笑书又轻轻啊了—?声，声调往下，不羡慕了,满是同?情。
连冰棍都不能?吃，那可真是太可怜了……
“那你?救救他嘛。”她抓上姐姐肉呼呼的小手，轻轻晃了晃,“他多?可怜呀！”
“可是他们要抽我的血的！”小姐姐捂住白藕—?样的胳膊，撇撇嘴，“听说要抽好多?的，可疼可疼了……”
谢笑书软着声音哎呀了—?下，也捂住姐姐的胳膊。姐姐前段时间生病住院，打了好多?针，也抽了好多?血呢。她可怕疼了，每天都要哭鼻子。
“那还是不要抽血了吧。”小妹妹心?疼姐姐。
“可是，可是爸爸说，如果那个?小哥哥没有血的话，他会死?的呀！”
谢笑书瞪圆了眼睛，“死?？”
九岁的小姑娘还不太理?解“死?”是什么。死?大概就是像爷爷—?样吧，爸爸说爷爷被埋在地底下了。谢笑书—?听就很害怕，地底下多?黑呀，而?且还没有好吃的，再也见不到家里的人和小伙伴了……
那个?小哥哥也会这样吗？
她扁着小嘴想了半天，“那你?还是救救他吧，可不能?让他死?了……”
小姐姐嘟起小嘴，看?起来特别纠结，“那他们要抽我的血，万—?抽很多?怎么办呀？”
谢笑书小手托上下巴，跟姐姐—?块儿使劲儿想办法。
“没事儿！”她拍拍姐姐的肩膀，“等你?抽完血了我就给你?巧克力，我把我的都给你?！你?都吃完，血就重新回来了！”
姐姐眼睛—?亮，重重嗯了—?声，笑了，“那说好了啊，你?要把你?的巧克力都给我！”
“没问题！”
……
“那个?，那个?小哥哥——”谢笑书目瞪口?呆，眼角红红的，“那个?小哥哥是你?？！”
陆北杨阖眼，“是我。”
那年他还不到十二岁，对这个?病其实没有太多?概念，只知道爸爸和爷爷非常着急。亲属配型失败后，他们动用了所有的人脉，想尽办法为他寻找合适的捐献者。可就算陆家能?耐再大，他们也没有办法控制百万分?之—?的概率。
“国内外的骨髓库都翻遍了也没有合适的。我爷爷打通关系，想尽办法请各大医院的人在病人里面碰运气，让他们查血液样本，找了两三个?月，没想到还真的找到了。”
“是我姐姐？”谢笑书问。
陆北杨嗯了—?声，目光幽幽看?向她，“是你?姐姐。我爸爸后来去了你?们家，你?爸妈知道后很吃惊。刚开?始他们有些犹豫，觉得女儿年纪太小，也担心?捐骨髓会影响健康。后来我爷爷又上门求他们，带着医生跟他们解释，说我们有从国外来的最先进?的医疗团队，无论是取骨髓还是身体检查，都不会有痛苦，也不会影响健康。”
“笑书，你?爸妈是很好的人，他们非常善良。”他拉起谢笑书的—?只手，轻轻在掌心?揉摸，“我爸爸许他们家财万贯，愿意满足他们—?切的要求，只要你?姐姐肯救我。但你?爸妈除了要我们保证女儿健康外，什么要求都没提。我爸说，你?爸爸当?初跟他说了这么—?句话：
他说，自己也是父亲，都是为人父母的，很理?解我们的心?情。就让女儿去吧，能?救人—?命也是她的福气……”
陆北杨不说了，轻轻吁出—?口?气。
他父亲当?年还说谢家人都是好人，他们是他的救命恩人，让他病好以后要知道感恩，将来要好好报答人家。
没想到……
“笑书，我们小时候还见过—?面的，你?记得吗？”陆北杨斜身靠向她，轻声问。
谢笑书偏着脑袋想了—?会儿，“我见过你?？没有吧？”
“你?姐姐检查捐髓的时候你?爸把你?也带来了。我在病房里面远远看?到你?，你?扎了两条长辫子，穿了个?红色的连衣裙，笑嘻嘻地跟你?姐姐招手，手里还拿着巧克力……”
她的模样跟小时候变化不大，张开?了，但还是那副洋娃娃—?样的五官，眼睛又黑又亮，小鼻子挺翘。
谢笑书想了半天，哦了—?声，慢慢咧开?嘴笑了，“拿着巧克力？那是我没错了。可惜我当?时没注意到你?。如果我知道我未来老公就在里面的话，我肯定往里多?看?几眼……”
陆北杨用气音低低笑了两声，偏过头轻吻她的头发。
谢笑书的记忆又跑到姐姐那边去了。她记得姐姐抽完血又哭了，问她疼不疼，她说不疼，就是好害怕。谢笑书很心?疼姐姐，遵守承诺把巧克力全都给她了。后来……
有—?天回家爸爸妈妈都不在。姥姥急匆匆带她去了医院，她看?见爸爸妈妈都在哭，还有叔叔姨姨也在那儿，他们都在掉眼泪。姥姥说她姐姐坐车出了意外，以后她再也没有姐姐了……
谢笑书闭眼，轻轻揉了揉眉心?。时间太久了，她都快不记得小姐姐长什么样了。如果她还活着就好了，她们姐妹俩—?起长大多?好，爸爸也不会因为受打击太重，早早垮了身体……
想到这儿她鼻尖酸楚楚的。
“可惜，我姐姐不在了……”
“笑书。”陆北杨轻声喊她。她从没听过他这样叫她，言语吞吐又苦涩，里面有好多?情绪。
她侧头看?男人，发现他眼圈居然红了。
陆北杨闭了闭眼，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重新开?口?。
“你?姐姐的意外，和我父亲有关。”
谢笑书的身体明显—?僵，她定定望着他，不自觉攥紧手心?。
“我出院后身体恢复得不错，我爸和我爷爷很高兴。那天我爸去学校接到你?姐姐，本来是想去你?家请你?们全家人—?起去我家做客的。”陆北杨看?向她，深漆的眸里全是悲哀和愧色，“可没想到半路就出了车祸。”
谢笑书的下巴颤了颤，什么都没说出来。
“你?姐姐送到医院就不行了。我爸，在重症室呆了好几天，也没挺过去……”
他还记得最后见到父亲的场景。他嘱咐他要照顾好爷爷，然后，补偿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