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里,人总是容易困乏。姜致亦然,她有睡午觉的习惯,采青一旁替她摇扇子。她靠着软枕躺在榻上,方重雪今日同姑母一起出门去了。眼皮沉沉耷拉下来,不知不觉便见了周公。
有人推她:“小姐,小姐,你醒醒。”
她心道,她不是刚睡下么,怎么又叫她起来。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的却不是采青,而是一个全然陌生的脸。她大惊失色,撑起身来,睡意全无。
那陌生的脸叫她小姐,“小姐,少爷让我问你,还吃饭吗?”
姜致疑惑,想问吃什么饭?说出口却是气鼓鼓的一句:“不吃!姜青行烦死了!”
她由这句话反应过来,这又是梦。她看着眼前这张脸,终于想起来,这是先前出现过的小蝶。
小蝶委屈劝她:“小姐,你别这样,饭还是要吃的。刘公子退婚便退了,还会有更好的人的。”
姜致又想开口,却发现这身体的声音并不由自己主导。她听见自己说:“什么刘公子李公子的,我就是生气!圣上赐的婚,他死活都要退了,这不是打我脸吗?”她平日虽说大咧咧的,看起来毫不在意这些,可还是觉得丢人。
小蝶顺着她的话点头,继续宽慰她:“没事,丢的是刘公子的脸,听说他被刘侍郎罚跪在大街上,用藤条抽了一顿呢。丢人也是他丢人,小姐怎么会丢人呢?”
姜致翻了个身:“可是他宁愿被抽一顿,也不愿意娶我,我还不丢人吗?”
小蝶道:“当然没有。那是刘公子眼神不好使,总会有眼神好使的。”
姜致气鼓鼓坐起身,又骂那个姓刘的:“我知道,因为他打不过我,所以才这般模样。”
小蝶一应顺着她话头说:“嗯嗯。”
姜致一顿,又不知道该骂什么,索性不骂了。
门口传来脚步声,是姜青行站在门口。姜致气不顺,瞪他:“干什么?”
姜青行语气平静:“饭菜快凉了。”
姜致哦了声,翻身下床,“那吃饭吧。”
小蝶欣喜,起身跟着她往外走,临走的时候和姜青行道谢:“多谢大少爷。”
姜青行微微颔首,并不多言。姜致脚下生风,走得飞快,想起什么又风风火火走回来,警告姜青行:“不许告诉我爹。”
倘若他知道了,肯定又要麻烦。
姜青行看着她的手指,微微点头,“好。”
姜致这才罢休。
她醒过来,一脑门子的汗。采青拿丝帕来替她擦了,“少夫人做噩梦了吗?”
姜致摇头,接过采青的丝帕擦了汗,记起明日要出门,便问采青:“明日要用的东西可准备妥当了?”
采青点头,其实也没什么要准备的,给方重雪准备了一身衣裳,以及首饰之类。少夫人自己倒是全然不准备,她说她又不相看,没必要准备。
她不止额头出汗,后背也是一身汗,此刻还后背发凉。姜致道:“我想洗澡。”
采青立刻应下:“是,我立刻让他们备水。”
姜致看着前方出神,这梦坐着坐着,倒成了连续的话本子了。她垂下眼睫,吐出一口气,还有些看话本子的趣味,像是她和孟复青都换了个身份似的。
她拿过旁边素绢的团扇,给自己轻飘飘扇了扇,扇去热气,更是浑身发凉。索性放下团扇,起身出门。
热水倒是常备着,采青替她准备换洗衣物,她泡进浴池里,衣裳都挂在屏风上,采青在门外候着。
水不烫,温热适中,她将自己整个人沉进浴池,忽而听得外头喧闹起来,不知发生了什么。她唤采青:“外面怎么了?”
采青应她:“奴婢也不知道。”
她转过头,心想应当没什么大事,舒舒服服洗了澡换了衣服,采青急急忙忙道:“少夫人,府中进贼了!”
姜致啊了声,急急忙忙跟着采青去,那贼人被一群护院追着跑,姜致飞身上房顶,踩着房顶赶上那小贼,一把擒住他胳膊,小贼见事态不妙,丢了个烟雷便逃之夭夭。
姜致被呛到咳嗽,捂着口鼻飞身而下。进贼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看丢了什么。好在这是件小事,什么也没丢。
采青吓得不轻:“光天化日之下,竟有如此大胆的贼人。”
姜致甩了甩胳膊,也不明白这小毛贼为何而来,什么也没偷便走了?此事必有蹊跷,她第一时间想起孟复青。孟复青官职高,平日里又为人不留情面,会不会仇家寻仇?
她在心中猜测而不发声,想着等孟复青回来再问问她。母亲今日也不在,她叹口气,只让他们仔细清点物品,别漏了什么。同时派了个人去报官,天子脚下,都这样猖獗。
又过了会儿,孟复青下了值回来。姜致立刻与他说起此事,同时担忧会不会真的有人寻仇。
见她神色紧张,孟复青倒笑起来:“没事,倘若真要偷什么,那第一次没得手,总要第二次。”
姜致又紧张了,“还有第二次吗?”
孟复青搭了搭手指,把她捞进怀里,“倘若他来,那不正好瓮中捉鳖?”
姜致抓住他手:“我刚洗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