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把这班矜贵的老臣子们,给冻坏了。
举目望去,这中书门下三相两参,枢密院的正副使,三司计相,还有六部尚书,都是些满脸褶子的老人,可那些褶子,就是资历!除了这个人,最年轻,最光鲜,脸上一根褶子都没有,却偏偏坐在了这左侧首席,政事堂中第一人,人臣中最高位。
他今年多大来着……二十有五?还是六?反正,不五不六的。比她虚长个五六岁吧。
看着那在首席上坐得四平八稳之人,夜鸣珂就觉得甚是扎眼,心中突然来了个主意,招手紫绡,一阵耳语,如是这般吩咐了,让她叫了两个寺人进来,候着。
接下来,便是听那各部慷慨陈词,那些要紧用钱的地方。
“河工要紧!长河八百里河道需要疏通,沿河堤防需要加固,不然,入夏雨季一来,又将是洪涝灾害,百姓流离失所,瘟疫与饥荒接踵而至”
“军备要紧!西北军的军饷已经拖欠了三月,粮草军需也告急,需得尽快发饷补给,不然,等入秋蛮子南下打草谷之时,若是军心涣散,军备不济,将是不堪设想”
反正,总是些百姓民生,江山社稷,还有西北边境上那永远也打不完的战事
“反正,我朝底子薄,国库里的钱现在就只有这么多,只能捡着最要命的刀刃上花,粮仓里的余粮也得省着点吃,诸位大人先商议好”
三司使纪如海摊了摊手,一脸无奈。
“计相,话不能这么说啊……”
“就是啊,我们说的那一样,不是要紧之事啊?”
又是一轮唇枪舌战,激烈争论。
却没争出个所以然来。
大兴的臣子们都直,在其位,谋其政,都喜欢捍卫自己的一亩三分田。
遂相持不下。
末了,所有人都看向晏西棠,他是首辅,这种时候,自然该他拿主意。
那人似乎听得打了瞌睡,听得众人唤他,方回神,微微睁了桃花眼眸,随口就把这烫手山芋给扔出去了:
“这行令生效的玺印,掌在长公主殿下手里,这事,还得请殿下定夺。”
“……”彼时,夜鸣珂一口茶水含着嘴里未吞,差点呛着。
这个奸人,这种当面得罪人的事情,又让她来做!
不过,还好,这还难不倒她。这两年的朝堂,不是白坐的,也算是身经百战了。
夜鸣珂吞了茶水,一边递杯给紫绡,一边转头,笑看着小皇帝,拿出那匡扶幼弟的长姐气度来:
“不若,陛下来说一说,今年的国库开支应当……如何?”
“朕尚年幼,不谙国事,来这朝议上,本就是来学习的,不敢妄言,还是听诸位臣公与皇姐来定夺吧。”
小皇帝夜青岚,竟谦逊地笑着,就把这烫手山芋,给她扔了回来。
那将满十四岁的少年郎,已经抽了条,高长的身形,清秀的面容,也是个狐狸面。
满朝的老狐狸,现在又多了一个小狐狸。
琳琅长公主端正了坐姿,腰杆挺直,深吸了一口气。
无妨,既然,要她定夺,她就不客气了。
“还是先修葺内苑吧!陛下今年十四了,明年满十五,可立后,行大婚,然后亲政。中宫之所经年失修,至少需得花上一年的整饬之工。若不立即着手,怕到时候有失体统”
女郎的声音,如珠玉清泉,不急不缓地流淌。
然而,长公主殿下的逻辑,听起来,似乎昏庸过了头!
河工整治,军需补给,都是燃眉之急,她却提都不提,理都不理,偏偏还给加了一项内苑修葺!
就有老臣忍不住要咳嗽了。
要气得吐血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