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大夫吐了口气:“好在金四爷是练家子,那些个折损内脏的阴招子都抗住了,如今都是外伤,但腿伤得有些重,除了骨头错位开裂,伤口因为没有及时处理,已经化脓了。老夫这就帮金四爷清理淤血及腐肉,稍后再开几服药,外敷内用,相信很快就会康复。但是养伤时期切不可擅自移动,否则骨头若是长不好,将来恐留下病根,走路也会有问题。”
语毕,就吩咐人离开准备医治,只留学徒在侧当帮手。
接骨最好用麻药,大夫事先已经备好,或者说,他在阮玉的再三提醒下,差点就把整个药铺的药都背来了。
金玦焱很少被人固定在一个地方摆弄,浑身不自在,咬牙强撑,不用麻药。
“金四爷,不用是不行的。这要治的是骨头,一个不小心,歪了,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否则就得敲断重接,哪多哪少?”
“我能挺得住!”
“这不是挺不挺得住的事……”
大夫还要解释,阮玉已经接了小学徒递来的药准备出去熬了。
可是刚一转身,突然栽倒。
百顺等人皆在忙活金玦焱,只金玦焱看到这一幕,直直从床上坐起来:“小玉……”
余人这才发现,一边安抚他不要下地加重伤势,一边去把阮玉扶起来。
“小玉……”
“四奶奶……”
“姑娘……”
屋里乱作一团。
“小玉,小玉……”金玦焱奋力拨开阻拦他的百顺跟千依。
“爷,您就别让四奶奶担心了!”千依抹了眼泪。
金玦焱还要怒吼,然而闭紧唇,一瞬不瞬的望住阮玉。
阮玉脸色发白,漆黑的眉眼如四道弧线触目惊心的静止着,唇线微抿,这么多人忙活着把她抬起,又放到榻上,她始终没有动上一动。
她,睡着了?
金玦焱攥紧了拳,视线颤抖。
大夫诊了脉,叹了口气:“阮庄主是累到了。这些日子怕是一直悬着心,眼也未合一下,如今见金四爷没事了,这根绷紧的弦才断了。不过早前当是又受了风寒,如今一起发作上来。这病得慢慢治,眼下重要是好好睡上一觉,老夫再开几味驱寒祛湿的药,仔细服下便好。”
话至此,眉心忽一紧,离开的指又重新搭在阮玉腕上:“阮庄主是不是用了什么不利子嗣的……”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给四奶奶煎药?”金玦焱怒吼。
霜降抹了泪去请大夫开药。
大夫被打断,也不好继续,于是屋里的人各自忙碌。
有人要将阮玉挪出去,金玦焱眼一瞪,就要发话。霜降低头,为阮玉盖了床薄毯:“还是让奶奶在这歇着吧,否则四爷不放心,奶奶也不放心。”
一句话,屋里都安静了。
麻药已熬好,金玦焱瞅瞅阮玉,眼一闭,将药灌下去。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喝药,真苦啊。
在失去知觉之前,他又瞧了阮玉一眼,然后,昏昏睡去。
再醒来时,伤腿有丝丝缕缕的疼痛,当是麻药还未尽消的结果,过后一定会狠狠的疼上来,就像他初初被敲断骨头一般。
然而他顾不得这些,要去找阮玉。
头一歪……动作还不够麻利,脖子也有些发硬,他仅能将目光偏一偏。
然后便看到阮玉躺在身边。
具体说是床边又摆了张比较狭窄的床,阮玉就躺在那上面,侧脸对着他。
他想抬手摸摸她,可也只是指尖动了动,浑身的肌肉即便想绷紧都不能,他只能斜着眼睛,竭力的打量她。
她睡得很熟,无声无息,就好像陷入一个永恒的梦境。
面上的表情很安静,但是没有血色,眼睛处是显而易见的青黑。下巴尖削,颧骨也有些凸出来了,他不由得想起在监狱见到她那日,她本已瘦了一大圈,却是涂脂抹粉,竭力将自己打扮丰艳。
他知道,她是不想他担心,所以他没有说过一句多余的话。
而现在,她在他身边,顿令他觉得,即便山珍海味,怒马鲜衣,都不敌此刻能看着她,感受她的存在。
于是又有些抱怨,为什么不让她离自己近一些?让他更仔细的看看她?
他努力想要向她靠近,可是身子不听使唤,又怕扰了她的安睡,神经绷得紧紧的。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一阵混乱,有狗叫,还有人声,听起来是哭喊。
金玦焱竖起耳朵,忽然眉心紧蹙,拳也攥起来。
再看阮玉,她依旧睡得深沉。
不由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