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乐曦搭着薄荷的手去了三希堂请安,见黛玉打着哈欠坐在一边,看见她来,摆着笑脸:“阿姐阿姐,我昨儿吃了吉祥果呢。”
“是吗?吉祥果好吃吗?”林乐曦温柔的看着黛玉,笑着问道。
黛玉同样笑着回答:“好吃,甘甘甜甜的,还有些脆。只是母亲不让我多吃,说是吃多了会闹肚子。我只好不吃了。对了,阿姐,听说扬州元宵节的灯会十分热闹,不知能不能出去见一见?阿姐,你可看过满城灯火?”
天真笑颜的黛玉,眼底的憧憬向往,叫林乐曦有些微怔。曾几何时,她也是这般腻在母亲身上,缠着父亲带她出去看花灯的。到底是何时呢?
“阿姐?阿姐!”黛玉见林乐曦有些呆呆的,唤道。
林乐曦摇头:“阿姐,没有见过。固也倒是出去瞧过,等他回来,你问问。”到底何时去看过的,她也忘了。也罢,忘了也无妨,这也不是大事。
“你们在说些甚?瞧着黛玉这般开颜。”贾敏梳理了晨妆出来,看着黛玉一脸的高兴,笑问道。
见了她,黛玉连忙从椅子上下来,歪在贾敏怀里,道:“阿姐说,她也没见过元宵灯会,满城灯火的模样。母亲,我们带阿姐一起去好不好?”
贾敏看着做的端庄的林乐曦,眼眸微动。对着黛玉却是一脸的微笑:“怎么好端端提起这个了?不过就是几日的功夫,你竟也耐不住。”
“哥哥去见过,阿姐却没有。母亲,我们带着阿姐一起去好嘛好嘛~”黛玉拉着贾敏的袖子撒娇道。
林乐曦一看便知这是贾敏的想法,要带着丈夫与女儿出去游玩。“太太的好意乐曦心领了,但是乐曦发愿,为祖母诵经祈祷。就在百顺堂中,元宵出去了,未免沾染了烟火气,还是在府中带着为好。黛玉有心,回来时为阿姐带盏花灯回来就是。”
林乐曦自己推脱,贾敏当然求之不得:“你既有了安排,又是这样的孝心。我也不好说什么了。只是元宵那日只你一人在家,难免冷清了些。”
“百顺堂里的人,我身边的人都在呢,如何会冷清。太太的心,乐曦明白,黛玉玩的开心便好。只是那日人多,黛玉又小,还是该小心为好。”林乐曦想起了那年救起的甄士隐的女儿,多说了一句。
贾敏点头:“你顾虑的很是,却是是该当心些。那日拍花子的人定然眼睛都亮的很,万不能叫人家害了一家子。”说完这个,看着林乐曦沉静的模样,又道:“昨儿你说的话,很有见地。我听了也觉着很该如此。到底是长大的地方,还是对京都更为了解些。我母亲身边的媳妇子赖大家的早先来送年礼,里头有一个翡翠小盆景,拿去装饰屋子吧。到底是年纪正好的姑娘家,便是守孝,也不能过于素净才是。”
林乐曦连忙起身道谢。黛玉听见了,忙拉着贾敏的手道:“母亲,我的东西呢?我也要!”
“好好好,你也要。染春,去我屋子里把那座紫檀嵌百宝盆景给黛玉,还有那百盏羊角灯,取来与小姐玩儿罢。”贾敏笑着吩咐道。
“喏。”染春进屋去取东西。自贾敏将绘秋放了出去配人之后,平日里不言不语的染春便成了贾敏身边最得力的一等女使。新提拔上来的卷碧和冬青,原本的翠烟如今新得了名字,叫卷碧。冬青是郑妈妈亲自物色来的,原本是个洒扫的女使。从三等一跃而起成了一等,也是本事。
贾敏伸手抱了黛玉,对林乐曦道:“老爷昨夜回了外院,今早让林毅家的进来传话,说是将祠堂修建于京都也无甚不好。只是旧宅子到底小些,祠堂倒是够了,住人却是不能够了。还说既然这主意最先是你提出来的,你如今的年岁也到了可以理家的时候,让我不妨听听你的意见。你可有甚好的?”
林乐曦摇头道:“我人在扬州,手再长也到不了京都去。太太母家不是在京都有不少的姻亲故旧么,不妨托了他们看看。也许,会有好的也未可知。”
这本来就是走个过场,难道真的要去问林乐曦这个半大的女娃娃吗?既然她这么说了,贾敏倒是觉着这个主意甚好。自己娘家在京都这么些年,父亲的门生遍地,不过就是一处宅院,想来自己母亲定然也是愿意帮忙的。想必,便道:“你倒是提醒我了,我娘家倒的确能帮上忙。”
“小姐才刚何故提及太太母家,若是叫他们去选,那咱们岂不是白费功夫了?好处都是人家得,咱们连个劳苦功高也不见得能捞着。”艾草打抱不平道。
薄荷听见了笑道:“傻姑娘,你当真以为小姐是无端提起的吗?”
艾草一想,顿时转过弯来,眼睛晶晶亮:“小姐果然高明。”
荣国府如今都忙着走亲戚,等贾母收到自己女儿的来信,宫里大选也便要开始了。贾元春在皇后宫中的日子可想而知。一家子人忙着给贾元春寻出路时,贾敏这边的事儿自然便耽搁下来了。便是提及也只是敷衍,并不会真的用心去找寻。等林乐曦将准备好的宅院送到林如海手里时,自然荣国府便与往常不同了。
林乐曦淡淡一笑:“既然在太太面前说了是为祖母祈福祷告,那便将经文准备好,明日我便去百顺堂里礼佛。有事,直接去百顺堂寻。”
“明明是太太刻意忘了您,若不是二小姐提及,咱们都未必知晓。如今却要带累小姐在百顺堂为老夫人诵经祈……”艾草的话在林乐曦的目光里掩去了,低头垂眸,“奴失言。”
“既知失言,去簿姑姑处领手板十五,再回来侍奉。”
“诺。”
看着艾草出去的模样,薄荷无奈道:“艾草便是这样的性子,跟着小姐几年了,也不见有个记性。”
“她如此的性子在我身边我还能看着些,将来出去了,可如何是好啊?”林乐曦叹息道。
“艾草还有几年,到底是能等到小姐出阁的。”薄荷的年纪最大,今年已然十五了。还有三年便要十八了。若不是她放心不下林乐曦,只怕出了孝期,便能准备相看而后出嫁了。
林乐曦淡淡一笑,带着哀愁与无奈:“总算还是能再压压的,等着几年过后,她自然能好些。”
“小姐用心良苦,艾草会明白的。”
林乐曦翻着手里的经卷,说道:“既然太太那边有了动静,那咱们这边便不必再等着了。将消息送去给林福家的罢,她知道该如何做。对了,之前要你们找的那些个书卷可都找出来了么?古礼之于祭祀,无论是家祭还是大祭,我都要。”
“在百顺堂放着了,谷雨她们四个将老夫人的箱笼都翻了一遍,奴也将夫人的箱笼翻了一遍,能找着的,俱在了。”薄荷说道。
林乐曦点头:“这事儿可不简单。得费许久的功夫呢。”
林乐旭跟着林勇去了趟庄子上,看的却有不少都是满目疮痍的迹象。林勇看着胸膛上下起伏的林乐旭,说道:“小姐接到手里时,曾花大力气整治过一回,只是实是无法,这才不得不放弃。若是能找个好东家,于这些佃户而言,应当是个好开始。”
“原来这便是阿姐要我看见的……”林乐旭心里有着自己的感慨。
林勇听见了,也颇有几分感慨:“是啊,若不是自己亲眼见过,也许根本都想象不到,这世间还有如此艰难的生活。
“我想,阿姐的意思我知道了。”林乐旭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情绪,转身回去。
“哟,这不是林府的少爷么?怎么,不在家里好生守孝,跑出来作甚?”甄彦看着林乐旭,冷笑道。
林乐旭看着一身紫色衣衫的甄彦,心里泛着冷笑:“原来是甄家三少爷,恕在下眼拙,不曾认出。”
甄彦把顽着手里的荷包,笑道:“林家少爷,今日可是奇怪呢。”
林乐旭淡然一笑,并不以为意。甄彦倒是来了性子:“怎么,家里祖母去了,性子也转了。”
“阿彦!”身后一磁性男声传来,带着威严。一个墨蓝色襦衫,年纪不大的男子出来,“不得无礼。”
甄彦见了他,气势便没了,人也蔫了一半儿。有些嗫喏道:“二哥。”
被甄彦唤为二哥的,是甄家嫡次子甄衍。甄家唯一个正经念过书的,看着正派的人物。可到底是正派还是不是,唯有他自个儿知道。
“给林家公子陪个不是,这小子最近又出来闯祸了。可有给林公子添麻烦?”甄衍温声问道。
林乐旭看着面前这个温文尔雅的人,笑道:“甄家二公子还是与从前一样,不得罪人。三公子只是说话快了些,并没有对林某如何,多谢甄二公子解围。若是几位没有旁的事儿,在下便告辞了。”
“等等!”甄衍想起自己的目的,连忙喊住他,“老夫人去世时,衍跟随父亲在京都并不曾亲自上香,也未有机会补上,还请节哀。”
林乐旭听的觉着里头有话,却又想不出来甚。人家善意说话,不好恶语相对。林乐旭无奈,只得拱手:“多谢甄家二公子,心意心领了。告辞。”
“告辞。”甄衍也拱手示意。
甄彦瘪着嘴,一脸不情愿:“二哥你为何拉着我?本来我们与他家就是仇敌,不可能和解的。你怎么还上赶着与人家说话,低三下四的,听的我怪不舒服的。”
“这是礼贤下士,如何就是低三下四。小子不懂不可胡说。”甄衍轻斥道。
甄彦瞪眼跳脚:“我怎的就是胡说!明明就是你自己看上林家的那个……”一语未了,甄衍的手就落了下来,“我又没有说错,你打我作甚?!难道不是你自己喜欢……”说到喜欢二字,甄衍的手第二回落下来,比第一回还狠。甄彦吃痛,委屈的眼里含泪:“二哥你总是这样,我说的明明很对,你却偏偏要站在我对立面。我有何错!”
“你的错,便是你不该不分场合不看情形信口胡说!”甄衍难得疾言厉色。
甄彦心里委屈,嘴巴撅的能挂油瓶了:“二哥你难道不喜欢……你明明知道,我们甄家与林家不可能是一头的,何必还要去撞这个南墙呢?人家不定能看上你呢!”
“阿三,”甄衍微笑,“有些事儿你不懂。有些南墙,不撞你是不会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南墙的。”
甄彦歪头,他的确是不知道。他也不知道几年后碰见的人,让他明白了他二哥几年后的心情。
林乐旭回来去维桑院扑了个空,才知道自己阿姐去了百顺堂。提脚又去了百顺堂,林乐曦在从前林姚氏最喜欢躺着晒太阳的槐树底下,与林姚氏一般,躺着晒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