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毅家的不曾明白:“小姐的意思是?”
“十八殿下才回京都三年,北静王再下江南,可见天家对江南的确是看重。父亲这位置做的实在是有些难办和烫手。”林乐曦似是想到了什么,眼里的笑意带着的寒冷愈发明显。
林毅家的显现犹疑,不敢随意开口说话:“小姐的意思奴会如实转告老爷的。”
林乐曦手一顿,转头道:“林毅家的,有些话我是要你明白,不是让你做耳报神。这些事情自有固也去说,你要做的只是在父亲身边做好你的本质职责。有些事情太太不好说的说不明白的你要点明让父亲明白知晓。比如,苏锦赋。”
闻言,林毅家的垂首:“是奴的错,奴不该自作主张瞒下苏姨娘一事。让老爷不曾明白其中真相,是奴的错。”
苏锦赋因着在贾敏生产那天意图在催产汤里做手脚叫林乐曦的人当场拿下,而后送到了贾敏跟前。
“本该前几日便提过来交由太太处置的,只是想着太太刚生产完想来身子要好生将养便没有过来,只是叫人在兰苑看着。如今吕姨娘也住进去了,若是再不提过来便有些说不过去了。太太瞧瞧,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罢。”林乐曦一身淡青色银线团福如意纹的衣裙,首饰也简单,只是用一根烧蓝点翠凤形发簪将头发挽起,腰间配了一块白色金字玉饰,很是素净。
贾敏瞧着竟有些皱眉:“你这些日子如何穿的这般素净,好歹也是大家姑娘,这般可是犯忌讳。”
林乐曦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着,眼眸里的情绪转瞬即逝,果然不记得的么。“本也没想着这般,只是到底是祖母去了忌日,虽则父亲并不曾多说些甚,只是咱们这些小辈尤其是我与固也在祖母身边长大的,受过祖母恩惠,得祖母亲身教诲,不能不尊。想来是父亲从京都回来公务繁忙,太太也跟着忙碌,所以忘了罢。”
闻言,贾敏脸上尴尬神色尽显。她忙着照料刚生下来的儿子,还要想着怎么防备后面的两个小妖精,还真是将这件事情忘了。只是这时候不能说出来叫自己丢脸,染春看了眼贾敏,上前笑着解围:“太太如何能忘,早早吩咐了奴去外头搭粥棚,还去三清观给老夫人点了灯。大小姐大约是忙着给大少爷安插铺排不曾注意到罢了。”
“你这话倒也是。固也回来我的确是忙了些日子。”林乐曦也不多做纠缠,笑道。
贾敏看着染春解了围,心底高兴,笑着道:“这也是我思虑不周的缘故了,想着你才去栖香寺进香,定然是给婆母祷告过了。我又在月子里没这机会去献孝心,只好吩咐染春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下回定然叫上你一道,我也出不去,外头是何光景也就听听罢了。”想了想,便道:“不如你带着人去瞧瞧如何?”
“我?!”林乐曦有些惊讶,“太太这是要交给我去做?”
贾敏想着淡然一笑:“有何不可?固也是跟着你大的,黛玉亦是跟着你大的,与你感情也好。我这忙着照顾乐昀,便腾不出手看顾黛玉了。我虽耳不聪目不明,可有些事儿我可是知道的。黛玉这段日子情绪并不好,大抵是怪我为何只顾着弟弟忘了她。可我也是没法子,乐昀到底是我生下来的小子,他还小,身子骨比之黛玉还弱些,必得用心照看。黛玉好歹还有你这个阿姐照顾,怎样我都安心。跟在你身边,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安心念书,很好。
你对婆母的心天地可鉴,这件事也算是积功德的。算我私心便是了,带着黛玉出去看看处事的道理手段,以后也好有个帮衬。一心几用的本事我没有,也做不来这些。这样积功德的事儿本该我亲去,只是无奈。乐昀这小子离不得人,又怕外头的人不尽心,坏了老爷的声名。固也如今不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么,跟着你去,便算是林家家主的态度了。那些个婆子管事偷懒不曾,你身边的人一眼便知。
不必说我恭维,我只是在说事实。你的确很有本事,我生产那日的事儿我便知道你是个有魄力有本事的人,为着你祖母好的事儿你不会不尽心。交给你我放心。”
贾敏一席话就将所有的理占了个便。因为乐昀身子骨弱年纪小,所有理当得到更多母亲的目光与照料,外头施粥因为考虑到你才去栖香寺上过香所以没想着叫你如今叫你是因为自己不放心,而你身边的人能干又可靠还是为着你祖母一事积功德的,你自然不会掉以轻心,做的好那是该当的,做的不好那是连累家里男儿家的声名的,如今你在乎的弟弟不也是秀才了么。无论如何你都是不能让这件事出现任何问题差错的,自己不出任何力气便能将事情办好还能为自己赚的好名声,还能抽空在后头歇息。这一举数得之事,贾敏打算的甚好。
林乐曦无奈,这是好处尽在贾敏那边,若是自己不答应,那便是站在错误的一边,随便一句话便能让她积骨销毁、身败名裂,贾敏好打算。
“太太这话说的是,既是好事又能锻炼两个小的,还能为祖母积功德积福报,何乐而不为呢。”林乐曦只能选择答应。
贾敏点点头,看着一直跪在底下的苏锦赋,冷笑一声。说了那么些话,如今可便轮到你了。“如何,可知道自己的罪过了?”
苏锦赋之前一直听着前头两位闲话家常,等的头皮发麻,跪的膝盖疼,好不容易等到了,却是这一句话:“太太,妾不曾做。大小姐污蔑妾!”
贾敏冷笑道:“你真当我眼睛是瞎的不成?不知你来我林府到底为着甚?我瞧你是糊涂了罢。当初老爷挑你,是为着你看着还算安分,知道不争不抢,安安分分。可如今看来,你也不过就是表面安静,内里还是那么贱!”
“不!不是,太太您误会了。妾自来到老爷身边便不曾再有过那样的打算,妾是真心为老爷着……”
“放屁!”贾敏喝道,“我瞧着你们这些与那扬州瘦马无异的女子心里便恶心。若不是老爷留着你有用,我又何须忍你至今?!如今可好,这样的事儿你也敢做出来,可见你如何胆大。既然是人赃并获被拿的,理由也不必寻了,直接打发了便是。”
看着贾敏稀松平常便定了一人终生,虽有些残忍,可却也是她自找的。林乐曦撇了她一眼。低头品茶。任凭苏锦赋在几个婆子手里挣扎哭闹着被压出去。贾敏当机立断,毫不犹豫把苏锦赋交给人牙子送出去了。理由也是现成的,谋害当家主母,没杖毙了算是轻饶了她。
“若不是瞧着她也侍候了老爷几年了,我再留不得她!”贾敏眼皮抬了抬,说了一句,接着垂下眼皮看着睡的安稳的林乐昀。
林乐曦自然不好再说些甚,只是笑笑。
林毅家的其实也没觉着贾敏这样处理有何不好,只是心底里以为贾敏这般做是为了荣国府好。为何呢?贾敏之前便因为贾母的一封信,直接叫人封了一万两银子送去荣国府救急。原因到底是为何谁也不知晓,是那日林乐曦偶尔说了一句“别不是将林府做荣国府的钱袋子了罢,他家可有个入宫做女使的姑娘呢。宫里嘛,花钱自是不小的”。
当下心里便先入为主的觉着这话十分有理,之前节礼年礼便已然分明了,商家的是林乐曦在做,那也是不菲的东西,可瞧着送去荣国府的远比这个更为丰厚的年礼,林毅家的便降这话信了七八分。帮衬娘家嘛,这是人之常理,谁家没有啊,只是这过于不见外的荣国府让林毅家的心里厌恶,自然也没有将贾敏往好了看。
因此在告诉林如海关于苏锦赋被打发一事有所保留,故此叫林如海对贾敏印象差了几分。林毅家的尚且以为此事做的隐蔽不轻易叫人察觉,谁知这位大小姐知道的这般清楚,当下便收起了轻慢之心。从前是她在外院,并不很留心内院之事,她觉着自己的职责便是照顾好外院日常,不知这位大小姐的厉害,如今算是知道了。
想起旧事的林毅家的连忙低头:“那是奴的错,还望大小姐宽恕。”
“苏锦赋一事与你无关,你也不必苛责,只是千万记住了教训才是。”林乐曦的声音舒缓而清冽,明明语调并不是责备的,却依旧能叫人心底打鼓。
“诺,奴谨记在心,绝不再犯。”林毅家的连忙收敛神情,恭声道。
林乐曦摆摆手,示意她可以去了。林毅家的便屈膝行礼出去,薄荷递了刚浸湿的帕子过来,道:“小姐你对林毅家的如此说话,老爷那边……”
林乐曦并没有接过薄荷手里的湿帕子,而是转身回去将紫釉太白坛封号交给艾草:“我只是点醒她,即便是外院也不能瞒得过内院,让她行事收敛些。不可过于将内心对荣国府不满之情表露,露了行迹,叫太太知晓。”等艾草接了坛子送去那边埋好才就着菖蒲端过来的水盆净手,而后才接了湿帕子擦脸:“今年这暑天可比往年更热些,才在外头晒了一会子竟出了那么些汗。”
茱萸见薄荷拿回了帕子,连忙递茶上去:“既然晒那咱们便回屋去吧,这时候了,二小姐也该下学回来了。”
“乐暖呢?这个小丫头如何了?”林乐曦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黛玉要下学回来了,转头问起林乐暖了。
林家的规矩,姨娘是不能自己养孩子的,平常倒是能见也能说上话,送东西也是能的,只是不得插手小姐的教养一事。因此林乐暖在舒姨娘身边待了三个月之后便被抱到了三希堂,只是贾敏刚出月子,又被林乐昀两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闹很是扛不住这个小的。要她把孩子给写冬送回去那自然是绝对不能的,于是乎,贾敏想到了这个之前一直在照顾黛玉的林乐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