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宁拉住盛尧的手，带着些鼻音，闷声道：“书生，你别走。”
盛尧的手在她掌心轻轻一转，反握着她的手，放好在被子上。
想来她应该是白天吓坏了。
他轻声回道：“我睡窗前的小榻上。”
“好……”常宁笑了。
烛光被熄灭了，半点月色洒了进来，她翻了个身，朝着盛尧的方向躺着，看见他端正躺在了窗前的小榻上，闭上了眼睛。
那小榻本是夏凉时午憩时所用，尺寸并不大，盛尧躺上去也只是堪堪合适。
窗前投来的月光正巧淡淡地洒在他的脸上、身上。常宁便静静地打量着他，看着他高挺的鼻子，微抿的嘴唇。这个人，连睡觉也如此一丝不苟。
盛尧冷不丁地开了口，“还不快睡？”
她“哦”了声，“大概是白天睡得多了，这会子没什么睡意。”
她突然想起一事来，“书生，原来传闻说你武功深厚不是谣传啊？今日我脑子虽有些混沌，但是你的身手我可都瞧见了，可你竟比我师父还要强上许多。”
“你师父？”
“龙虎将军习远，他可是东齐数一数二的高手，在江湖上那也是排得上号的。”
盛尧听着她的话中带着些骄傲，仿佛是在告诉他“瞧，我师父是个厉害人”，他懒散地道：“可你连他的十分之一都没学到。”
“瞎说，师父说我已经做得很好了。”即便她也知道这里水分大得很，但是她常宁在气势上可不能输。
从前在宫中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时，大家都说她武功盖世，把她夸到了天上，但现在想来，那些故意输在她手下的人不过是顾着她是个公主身份而已。师父大抵也是觉得她朽木不可雕，这才用她已出师的鬼话来为自己脱了身。
他有些怅惘，“当时大概，是他脑子坏了吧。”
常宁“呸”了一声，转而又把话题扯向他，“你功夫如此出彩，可为何江湖上却甚少提及你呢？”
她看到他浅浅地笑了一笑，“许是因为我比较谦虚。”过了一会儿，他也问道：“你如何知道江湖之事？”
“小时候便十分向往自由自在的江湖生活，因而关注了些。我觉得江湖中人十分注重义气二字，不尔虞我诈，一言不合直接开打，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多么可爱！”
“你对江湖人有什么误解？江湖中刀光剑影，有什么值得向往的。就你这小身板，还没迈出邺城就……”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情，他及时噤了口，没再说下去。
但常宁完全不在意，继续满怀憧憬地说道，“所以啊，以前我就想着我要去抱江湖大佬的大腿，在他手下当个忠心不二的狗腿子，他指哪我就往哪打，跟着他吃香的喝辣的。”
盛尧“呵”的一声，“怕是你连人家的门都摸不到吧？”
她的语气中带着些剜惜，“是啊，我还从没离开过邺城。”但没一会儿，她又活跃起来，“不过书生你这么厉害，我也不必去抱他们大腿了。你下次去过闲云野鹤的日子时，能不能把我也带上？我们一起仗剑走天涯！”
等了许久，只等来了他的一句“睡吧”，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这时常宁终于觉得有些困意了，打了个呵欠便撑不住闭上了眼睛。
翌日一大早，桓璟便上门来了。
常宁正咬着包子，和盛尧一起用早膳，见桓璟来了，忙招手邀他同坐一起吃些东西。
桓璟见常宁已经恢复往日的活泼神情，心中也放下心来，“本来昨日我就想来看看老大的，可被某人拦着不让进，我只好今日早些来了。不过看老大这面色红润有光泽，想来应该是没事了。”
“没事，我好得很。”常宁随手挥了一下，嘴里塞满了包子，含糊不清地回道。
常宁大口大口地喝完了糯米红枣粥，刚一抬手，斜地里便伸出一只手来，及时地递给了她一块白色丝帕。
她欢喜地接过擦了擦嘴，又提筷给盛尧夹了一个大包子，关切道：“你多吃些。”
盛尧低头盯着碗中的包子，没有动作。
见此，桓璟提起筷子懒懒出声，“看来盛大人不喜欢吃包子，我这个人呢不挑，不如大人将这包子让给我，免得浪费了食物。”
这时常宁也想起来刚才的行为有些不妥，，“啊，我忘了你有洁癖了，我夹走……”
她渐渐息了声，因为她看到盛尧用筷子轻轻夹起包子，然后放入口中咬了一口。
“味道还算不错。”盛尧出声夸道。
桓璟翻了个白眼，然后双手抄在胸前，十分不爽，“我也要包子！我大老远地穿过两条街来关心你，两个热乎乎的包子都吃不上太过分了吧！”
“这桌上还有这么多包子，你没眼看没手拿啊？”常宁看都不看他，支着手去看盛尧吃包子了。
“我拿不到。”桓璟声音带着些委屈。
她转过头去，看见桓璟双手抄着，无辜地眨巴着眼睛朝她扑棱着两个手掌，宛如一个智障。
此时她很想抽桓璟，但在盛尧面前总不好太过于暴力，便也依旧夹了个包子给他，阴森森地道：“吃，吧。”
桓璟这才放下手，喜滋滋地拿起包子撕下一块来放入口中嚼了起来，还不忘背着常宁向盛尧投去胜利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