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轻舟一直很清楚,这个时代对女性有不公和偏见,所以她努力地想让卞霏霏把握好这个度。
而秦初语似乎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一点,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女性身份被揭穿后会有什么后果。
白轻舟眯了眯眼睛,嘴角勾起一个浅淡的笑容。
说不定,秦初语正是期待着别人发现她的女儿身,从而让别人对她刮目相看。等到她扬名立万,就是她能名正言顺取代卞霏霏、站在施子晋身侧之时。
秦初语站出来后,定国公对她的兴趣便彻底消失。也是他绷得住,若是换个其他脾气差些的人来,只怕这时候已经因为被人戏弄而火冒三丈了。
人是自己叫出来的,定国公还是意思意思,让秦初语以今日宴会为题,写一首诗出来。
秦初语将手背在身后,一边在原地绕着圈子,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头,似乎是在脑中酝酿灵感,架子倒是端出来了,看起来确实像那么一回事。
她也不敢让定国公等太久,可能也像学学曹植七步成诗,卡在第七步停下了动作,一副灵感来了的欢喜表情,当即吟出一首诗,诗曰:
今日良宴会,欢乐难具陈。
弹筝奋逸响,新声妙入神。
令德唱高言,识曲听其真。
齐心同所愿,含意俱未申。
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尘。
何不策高足,先据要路津。
无为守穷贱,坎坷长苦辛。
诗毕,秦初语十分期待地举目四望,却没得到期待中的反应。正好与她幻想的场景相反,在场之人的表情都变得很奇怪,有几个人的脸上还隐隐约约显出了一抹憎恶之色。
这、这是怎么回事?!
秦初语一下慌了手脚,只觉得指尖一阵阵发凉。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她已经搞砸了,今天别说是扬名,只怕她的名声都要毁了!
白轻舟用帕子掩着撇了撇嘴。她还以为秦初语能玩出什么花头来,原来不过如此。
上辈子秦初语在吟诗之前没搞这么多幺蛾子,她是因为卞霏霏对她发出挑战,不得不站出来,和如今的形式可完全不同。之前她在卞霏霏弹琴后吟出的那首诗勉强还算应景,可今天这首就完全不行了。
且不说“令德唱高言”这事儿压根没发生在今天的宴会上,就说“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尘”这一句,就已经很成问题了。
这宴会上的哪个人看不出秦初语是个十来岁的女孩子,养在深闺中、不知人士艰辛的千金小姐却要学别人感叹人生,这不是闹笑话吗?
白轻舟觉得,就算她不出手,秦初语也能自己把自己折腾死。但她并不介意再添一把火。
正巧,她找人偷偷卖出去的那本诗集里,就有刚才秦初语吟出来的那一首。
她也是碰碰运气,毕竟世界上优秀的诗有这么多,她怎么可能在一本小册子上写完。
但既然是可能在宴会上发生的事,与宴会、春花秋月、饮酒高歌、曲水流觞有关的内容,她想到的都尽量写上去了。
诗集虽然是份孤本,但卖出去前白轻舟造足了势头,一下就在读书人间造成了热烈的反响,涌现出许多抄本。有些人对其中一些好句子倒背如流,更有甚者把每一首诗都记到了烂熟于心的地步。
秦初语那首诗刚一吟完,男性那边便开始传出窃窃私语的声音。
没过多久,一个人站了起来,遥遥地向着秦初语一拱手道:“敢问逍遥仙,你刚才所作诗句,可是你原创之作?”
秦初语心下一惊,又很快镇定下来,还借此为刚才众人奇怪的反应找出了解释。
必是因为她吟出了一首好诗,才会让这些人陷入震惊,故而露出奇怪表情的。
她藏在袖子里的拳头不自觉就捏紧了,脸上露出一个自信至极的笑容:“自然是我原创之作。”
站起来的人冷笑两声:“那为何我手上这本书里,会有一首诗和你所作之诗一模一样?”
秦初语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
这不可能!她分明翻过这时代的诗作,正是因为没有翻到她熟悉的内容,她才敢以“逍遥仙”的名义发表诗作,怎么可能会有……
秦初语在惊慌失措之下完全忘了要进行表情管理,她的表情已经明明白白地证明了,她是偷了别人的诗句,假装成自己的作品。
这可就犯了读书人的大忌讳。